宴罢时分,店小二呵着白气,手提羊角灯笼相送,连声道着“客官仔细脚下”。
袁琢替祝昭拢了拢披风,侧身轻语:“夜寒霜重,莫要着了寒气。”
祝昭方欲应答,却见平康公主被鸣兰搀扶而出,金钗斜坠,醉颜胜枫。
她的手指勾住祝昭领口,眉眼朦胧:“这这是要踏雪寻梅去么?”
鸣兰急忙拉回平康公主:“殿下,时辰不早了,夜深雪重,该回府了。”
平康公主却执拗道:“空照寺之约”
话语未竟,已经偏首倚在了鸣兰肩头,呓语着:“一定要来哦!”
鸣兰无奈,向众人福身道:“殿下酒醉,先行告退。”
说罢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平康公主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时,还能听见公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混着车轮碾雪渐渐远去。
目送公主的马车消失在灯火深处,祝昭才转过身,却被眼前的景象绊住了脚步。
长街灯火通明,红灯笼映着飞雪,叫卖声、丝竹声与烤栗香气扑面而来,竟是一派热闹景象。
赵楫呵着手笑道:“瑕州这冬夜集市,倒是热闹三分,欸,中郎将,你幼时也逛过这条瑕州大街吧。”
“偶尔。”
“话说回来,如今这大街上人头攒动的,估摸着又得有孩子失踪。”赵楫叹气,“这案子一日不破啊,心里就难受得慌。”
“我已禀明知州,往后夜集时分,都会多派衙役上街巡查,保一方平安。”
“欸中郎将。”赵楫忽然很想知道,“你说你幼时有没有被拐走过啊?”
袁琢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或许吧,但我不记得了。”
祝昭不禁发笑:“赵校尉,你再想想呢?若是你的中郎将被拐走了,你今日还能见到他吗?”
赤华笑出了声,赵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
初冬清晨,薄雾如纱,笼着碎石小路。
马车碾过崎岖路面,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车轴转动间带起零星雪沫,车厢内暖炉烧得正旺,祝昭拢了拢蓝色披风,看着窗外掠过的枯树寒枝,轻声道:“天寒如此,不知学堂里的孩子们可还暖和。”
平康公主斜倚在软垫上,手中随意地翻阅着书卷,闻言笑道:“放心,早让鸣兰备了炭火,她现下已然在寺里教书了。”
她转头看向拘束坐在一旁的赤华:“赤华姑娘心细,竟然还为孩子们准备了热乎的米糕,稚子晨读,腹中空空,可谓体贴入微。”
赤华连忙应道:“都是小事,小事。”
平康公主爽朗地笑了笑,顺手就递给了赤华一盏热茶:“赤华姑娘不必拘谨,大礼不辞小让,细行乃见真章,故观人于衽席之间,察性于杯箸之际,小事不谨,大事才难成。”
行至空照寺山门前,早有小沙弥候在石阶下。
拾级而上时,晨钟刚歇,袁琢和赵楫翻身下马,赤华连忙提着裙子蹦了下来扶平康公主和祝昭下了马车。
一行人向善怀堂走去。
赵楫扛着个食盒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经过一个月洞门的时候脚步一顿,又后退了几步细看,方才余光匆匆一瞥,他好似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可再仔细回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他只好瘪瘪嘴跟上了前面。
鸣兰身着素色布裙,鬓边仅簪一朵银花:“殿下。”
转过回廊,学堂院落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