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
“希哥……”
“陆希,陆希……”
“陆希——”
青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子半滑下,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背脊满是汗津津的痕迹。
那双瞪大到极致如猫的眼瞳,此时爬尽了蛛网一样的红血丝,紊乱的白芒左突右撞,像是要冲破牢笼封锁的野兽。
半晌,暴动终于随着情绪的稳定而逐渐平息,能量收回蛰伏,唯有那只灰色瞳仁,恍惚间仿佛又浅淡了一分颜色。
陆希闭了闭眸,翻身下床,拿过洗漱用品往浴室走去。
迎着蒙蒙亮的天色,陆希淌着一身水汽迈出浴室,湿漉的发梢水滴颤巍巍坠落,滑过清瘦却蛰伏着暴力的肌肉线条,慢慢洇进纯白浴巾。
莫云肆已经发了信息来。
【之前约定好的地方,我们派人去接你。】
陆希垂眸瞥了一眼。
才四点……
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勤快。
他用三分钟整理好一切,高帮军靴踩在地面,黑色迷彩作战服裹住全身,头发被粗糙地擦至半干,站定在书桌前。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此时只有一对肩章和一本看模样有些年头的书,显出几分垂垂老矣的陈旧沧桑。
陆希先拿起肩章,无需照镜子,轻车熟路地别到肩上。
拇指从横亘在肩章中间的长长一条杠划过,陆希神思有一瞬的恍惚。
刚做了那么一个让人不爽的梦,梦里的他还是橄榄枝包围着的两颗银星,比那位莫长官军衔还要高一级。
转眼梦醒了,他就被一朝打回解放前了。
陆希伸手成掌,一寸寸抚平衣襟的褶皱,深深吐出一口气,拿过那本书。
翻开内页,显露出的是一张夹在书内的塑封画稿。
那张画画得很潦草,只有简简单单的几笔线条勾勒。
陆希却看得出了神,从虚掩着的窗户溜进室内的清风卷动发梢,丝丝缕缕,勾缠出细微痒意,而他浑然不觉。
半晌,他终于放下画稿,柔顺的发丝垂落遮蔽住视线,纤长手指自左向右轻飘飘拂过,轻动了动唇:
“等我。”
声音低轻,仿佛刚一出口就被扯散在风里,转眼间尸骨无存。
陆希不再停留,拿起手边的帽子,扣在头上,按压下所有情绪,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