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在车间当扫地工,每个月粮食三十斤,冯翠贞一个月也能从街道领二十七斤粮食。分家后,婆孙俩粮食倒不缺,其它就紧巴巴的了。毕竟在车间当扫地工,一个月工资才十四块。
黎棠放下碗:“姥姥,粮食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不是分家分了些钱吗?我自己也存了些钱,到月底不够,想办法找人匀一匀,实在不行到外头买议价粮。”
刚才在大杂院收拾东西,黎棠在床板缝里找出了原主藏的那只小布袋,里头有三十多块钱。加上分家的一百块,节省点应该够吃一阵子了。
冯翠贞抿着唇不作声,心里头难受之极,这个时候只恨怎么死的不是自己,拖了女儿的后腿不说,到了这岁数还要拖外孙女的后腿。
婆孙俩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黎棠细细地嚼着窝头,和后世饭店里常见的金黄色窝头不同,手里的窝头颜色有些发灰。咬一口才发现里头掺了麸皮和野菜,口感不像以前吃过的窝头那么松软。眼下正是困难时期,各地都缺粮,这已经是最抵饿的干粮了。
吃完饭,婆孙俩又收拾了一会。
黎棠翻箱倒柜都没找到原主的眼镜。穿过来之前,她有四五百度的近视,平时早习惯了戴眼镜。原主虽然没有她度数深,但也有三四百度近视,老是眯着眼睛看东西也不是个事。
苏瑛曾经带女儿去省城配过一副眼镜,不过原主很少戴。在红棉厂,整个车间就找不出一个戴眼镜的女工,原主戴过一次眼镜去上班,被人嘲笑,说她装文化人,后来再也没戴过了。
黎棠才不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她现在急需要一副眼镜,把这个世界看得清楚一点。
她记得那副眼镜一直放在樟木箱子里头,这会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铜角樟木箱。
冯翠贞看外孙女四处找箱子,神色黯了下来:“你妈出事后不久,厂里来了几个穿军装的人,把屋里翻得乱七八糟,最后把那两只樟木箱子带走了。”
黎棠愣住了,回想书里的情节线,不免有些生气:“我妈的案子早就结了,那几只箱子也该还给我们了!”
冯翠贞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我让你爸去找那几个军代表要,你爸一直没去。”
冯翠贞比谁都舍不得那两只樟木箱子。当年日本人一来,苏修诚便带着大儿子去了南洋,在那边又娶了个年轻夫人,撇下她和女儿在国内。寡母孤女带着两只箱子从南汀逃难到肖山,一路吃了多少苦头。
冯翠贞跟着女儿在肖山扎下根来后,在南汀的日子渐渐模糊了,就像上辈子的事一样。谁成想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又被人给翻出来了。
这些年丈夫、女儿都先后离自己而去,人没了,最后那点念想也没了……
黎棠听姥姥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黎大海因为老婆的事,见到绿军装就打哆嗦,哪敢找他们要。
“明天上班我就去找人,把那几只箱子要回来!”
听到棠丫头说“找人”,冯翠贞回过神来,面色转冷:“找谁都行,不准找那个死丫头!你妈出事,都是她害的!良心被狗吃了……”
一想到去世的女儿,冯翠贞原本就有些颤巍的手颤动得更厉害了。老太太搬家床头都放着根胳膊粗的棍子,就等着哪天那丫头敢上门,把她打出去。
黎棠自然知道冯翠贞说的“死丫头”是谁。看姥姥脸色发青,呼吸急促,黎棠忙用手帮她顺气,软声道:“姥姥,我找她干嘛!她连姓都改了,摆明跟咱不是一家人了。我去找军代表!我妈的案子都翻案了,早应该把那几只樟木箱还给我们了!”
黎棠暂时也没想跟黎桃,不对,杨桃有什么牵扯。两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况且,杨桃一直觉得黎大海和苏瑛偏心,心里对他们存着极深的怨恨。
现在书都完结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原主即便是个炮灰女配,日子也得过下去。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日子理顺。
冯翠贞忙了一整天,本来脸色就不好。黎棠看她呼吸越来越急,赶紧把她扶到土坯床上坐下,担忧道:“姥姥,是不是脚又疼了?我马上倒热水,你坐这儿泡一泡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