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承铭与太子豫王几个饮酒,太子为那日太极殿之事,有意谢他,又逢满月喜宴,频频劝酒。李承铭连着几杯下去,便觉得脚下有些发飘,借着出来放水顺便散下酒气,在园中走着,远远看见有个凉亭,他信步过来,看见里面已坐着人。等他走近些,只见那女子穿着红黄间裙,肩搭云霞紫帔子,削肩细腰,鬓似乌云,姿容之盛,宫廷中也没见过几个能比。
李承铭很快挪开目光,正要转身走,又想起宋常瑜时常和他说豫王妃种种好处和上回在宫中帮她脱身的恩情。他便站在亭外,招呼一声,等肖稚鱼看过来,他郑重行礼,谢过一声。
肖稚鱼道:“齐王言重了,齐王妃也曾多次帮我,我不过回报一二,理应之事而已。”
李承铭道:“那种关头谁不是先顾着自己,豫王妃观察入微,能察觉先机,帮着内子躲起来,又为她想了脱身的法子,若非有她守在宸路示警于我,只怕那日我就无法脱身,重蹈英王覆辙也未可知,豫王妃或许只是随手而为,对我们夫妇却不啻于救命之恩。”
肖稚鱼看他如此客气,心下唏嘘t?不已,已是将眼前这人与前世齐王彻底割裂开来,回了个礼道:“既如此,殿下这个礼我就受了。”
李承铭见她没丝毫扭捏,正和宋常瑜说的一样,笑道:“既然说起,拣日不如撞日,还有一桩事今天也一并谢过。”
肖稚鱼怔了一下,“还有什么事?”
李承铭道:“你为内子推荐的郎中,为她调理身子颇有成效,已经许久没犯过心悸之症。”
“殿下谬赞了,寻医也看缘分,这是齐王妃自己的福气。”
李承铭暗忖:别人都说这位豫王妃出身小门小户,空有美貌,可就刚才聊的这几句,她态度落落大方,也不以恩情自居,倒是比长安高门贵女更多几分胸怀气派。就是刚才看过来的第一眼,她眼里似乎有些惊吓,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李承铭并不是个喜欢空口白话的,先前就已送了份厚礼去豫王府,今日正巧碰上,他便亲口再谢过。
“日后王妃有什么为难之事,若我能办到,绝无二话。”
肖稚鱼眼睛一亮,微笑道:“殿下既然如此客气,我便记下了。”
李承铭点了点头,这才要走。
肖稚鱼忽然又叫住他,“殿下身边可是有个叫杨杲的?”
李承铭面露意外,“的确有那么一个人。”
肖稚鱼蹙眉,趁着这个时候正想说几句,给杨杲小鞋穿,更是有意要提醒李承铭,杨杲此人不是善类,留在身边迟早要出事。话还没出口,就听李承铭道:“他原是我府中侍卫,几个月前已经离开了。”
“走了?”肖稚鱼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李承铭道:“豫王妃和他是旧识?”
肖稚鱼道:“几年前是曾见过一面,他与人合谋偷盗行囊,被识破后驱赶出去。”
李承铭闻言皱了下眉,道:“此人有些才干,自称是弘农杨氏之后,在我府中两年倒也未生事端,只是心术有些不正,被我发现之后主动请辞。”
肖稚鱼无奈点了下头。
李承铭见她似有些在意,又道:“听说他入了范阳康大都督的眼,随他往河东去了。”
肖稚鱼双眼微微一睁,片刻后道:“谢殿下告知。”
没有其他可说的,李承铭很快告辞离去。
肖稚鱼想着刚才李承铭说的,杨杲这厮不知是运气还是擅钻营,明明今生许多事已经改了,却又让他提前与康福海搭上,以后不知会不会生出其他事端。
她心头仿佛多了一丝阴霾,挥之不去,又坐了片刻,心始终静不下来,景春提醒她出来的时间长了,肖稚鱼无法,只得起身回去。
等她离开亭子,一旁花丛里却钻出个人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婢女,生的一双圆润杏眼,脸却略长,一副精明相。她瞧着肖稚鱼离去背影,思索片刻,也从同一条路走,中途又去了一趟庖屋,取了一盘藕丝糖,很快回到正院之中。
惠安公主抬头看见她,道:“不过拿份点心,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婢女快步走过去,见周围并无人注意,低头在惠安公主耳边窃窃私语几句。惠安目光闪烁,不动声色朝肖稚鱼瞥了一眼。她从盘里拿了一块藕丝糖,一边吃一边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便站起来,带着婢女出去。两人走到廊下,惠安道:“你刚才瞧见齐王和豫王妃说话,听见什么,快说给我听,不许错一个字。”
婢女名叫玉露,方才出去取糕点,路过时看见齐王往亭子来,她趁机躲在一旁,将两人说的话全听在耳中。玉露平日服侍惠安公主,知道她对豫王妃一向没有好感,上回秋狝时还曾偷偷放箭惊吓豫王妃。她有意讨好,便将听来的话一句不落全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