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坐在廊下望着院中枝叶碧绿的石榴,想着家中与前世已是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心绪起伏,颇不平静。六月十七就是太史监选定大婚的好日子,满打满算,能在家中逍遥度日不到两月时间。
她在屋里长吁短叹,只听婢女在门外说赵葳蕤来看她了。
肖稚鱼站起身,赵葳蕤走了进来,拉着她重又坐下,闲话起家常来。赵葳蕤出身高门,谈吐优雅不俗,说起家中小事也颇有意趣。聊了一阵,她起了话头道:“这几天我看你总是心不在焉,可是因为成亲的日子将近了?”
肖稚鱼脸耷拉下来。
赵葳蕤莞尔笑道:“我猜就是如此。”她是新妇,成亲之前也曾经历过忐忑难安的心情,又想着长安好几家原有望与豫王结亲的,背地里传些酸话,说豫王不喜这门亲事,她便想着来为肖稚鱼开解心情。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豫王相貌堂堂,文才武功在皇室宗亲里是最好的,虽然外头都说他嚣张跋扈,可真说起来,谁还没个毛病,比起那些混不吝又喜胡闹的,已算得是不错了,”赵葳蕤缓缓道,“我父亲都说过,这些年豫王做的那些出格混账事,大半都是为太子出头,究其根本,其实是重情义又护短。只要能入豫王的眼,他自会保护你周全。你与别个不同,将是他的妻子。”
肖稚鱼知道嫂子的意思,可听她一番劝,不由苦笑连连——李承秉对她犹有前世的恨意,今生是休想入他的眼了。自从圣上指婚,她想做皇后雄心壮志熄了大半。夫妻恩爱这种事更是做梦都未曾梦过,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抓着豫王妃这份体面与尊荣,能幸免几年之后的战乱之苦。
赵葳蕤又说了些夫妻相处之道,到底是新妇,凡事皆点到为止,说得深了自己倒先脸红。坐了一下午,说了不少话,论本心赵葳蕤挺喜欢肖稚鱼这个小姑,自从她嫁过来,料理家中事务肖稚鱼从无二话,处处支持。为人处世半点不见小门小户的偏狭,从前她只觉得肖稚鱼容貌出众,一瞧就有富贵前程,如今却希望她能过得更平安顺遂些。
到了六月,夏木茵茵,花草芳菲,长安城中已都换了夏衣。
到了十七那日,李承秉清早就被叫起,穿衮衣,戴金冕,垂白珠十二旒,腰配革带白玉双佩,前往太极殿。
皇帝端坐殿中,见到豫王前来,面含笑意,命礼官传唱,“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李承秉在殿前跪拜,接旨之后离开太极殿,带着礼官侍从前往宣平坊。
今日肖家早早就有侍卫将门前一条街巷全看守起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礼官早在几日前就来到肖家,指点礼仪与陈设。
宣平坊位置不错,临近东市,住着不少官吏,但大多是品级较低,高官勋贵少见。今日坊里喧闹,锣鼓震天,看热闹的人来了不少,都听说肖家将要出一个王妃,不由啧啧称奇。
“从未听过肖家之名,想来不是世家出身,竟能出个贵人。”
“你是没见过肖家娘子,长得跟画上的天仙似的,合该有这份富贵。”
“世道真是变了,养个小子还真不如生个女儿,若是貌t?美如花,说不定就能捞个妃子当当,那荣华富贵还不是享之不尽。”
鼓吹的乐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侍卫开道,执烛前马,豫王骑马缓行而来,路人方才议论纷纷,这时目光齐刷刷转向豫王,只见他身形魁梧高大,眉眼英挺,在日光照耀下金冕垂珠皆熠熠生辉,更添威势。
肖思齐在门前相迎,神色瞧着稳重,实则心下也颇为紧张,时值六月,已是入夏,他背上起了层细汗,一抬头看见豫王下马走来。
礼官唱喝,令双方行礼,一套规矩完成,这才到内院将肖稚鱼请出。
这便是大婚亲迎之礼。
李承秉脸上并无欣喜之色,礼官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等一阵鼓吹之乐结束,肖稚鱼在婢女簇拥下款款走了出来。她身着青色礼衣,袖口、衣缘及大襟为朱纱,戴的宝钿花叙,以扇遮面。
门外有不少人争相张望,恨不能亲眼看一看王妃模样,却只能瞧个依稀轮廓,起哄着喊美。
一阵风吹过,肖稚鱼鬓边的珠翠金钿微微颤动。
李承秉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瞬又飞快移开。
礼官引路,将肖稚鱼送到马车上,肖思齐在门前相送,眼看车轮转动就要起行,他忍不住追了两步,被礼官拦住。
李承秉上马,神色冷峻而从容,一手紧握缰绳,轻轻一挥,马蹄前行,带着迎亲队伍往王府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说】
洞房……头秃
90?第九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