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萑苇,天气转凉添上了秋衣。这日肖明川携家带口来到长安,肖思齐肖稚鱼亲去城门口相迎。
肖明川一家住在肖明海的宅子,家婢仆从用的都是肖家旧人,倒也便利。肖明川在东郡时对肖家兄妹就颇为照顾,如今再见态度更见亲近,叙旧闲话半日,到了午时又留下两人一起吃了顿饭。
家中摆饭,席间上酒,等酒足饭饱,肖明川抚着须,忽然笑着说道:“当初在东郡请来的看相人,说我们家中将出贵人,如今全应验了。”
肖思齐知道这位三伯父为人庸碌,却对玄理命学十分信服,心下不以为然,他道:“走江湖的哪有不说好话给人听的,三伯父可莫要挂在嘴边,幺娘年纪还小,夸得太过则损福,如今有不少人正看着我们肖家,让有心人听去也不好。”
肖明川连连点头,“有些时日不见,你处事越发沉稳了。”
又说了一阵话,肖明川让亲随将几封信件拿来给肖稚鱼,道:“除了这些信,还有几样东西,都是你族中姐妹这次托我一起捎来的。”
肖稚鱼道了声谢,肖明川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她们都已成家脱不开身,你出嫁时未必能到长安来看你,你可别怪她们。”
“三伯父才说一家人不说客套话,怎么自己先说上了。”肖稚鱼佯作生气地嗔怪。
肖明川哈哈大笑,接着闲话几句,他叫上肖思齐去书房,留下肖稚鱼查看信件和姐妹几个送来的东西。
来到书房里,肖明川挥手让仆从退下,与肖思齐说起与赵家婚事操办事宜,t?因太史局为豫王算定的吉日在来年三月,肖思齐便与赵家商量早日完婚,不然幼妹出嫁,家中只有长兄不成家,面上也不好看。
肖明川来京主要就为了兄妹两个主持婚事,于婚礼事无巨细当都要一一过问,确认家中筹备还算有序,肖明川将早就准备的一个梨花木箱子取来,交给肖思齐道:“你娶的是京中贵女,幺娘的亲事虽说有太常寺操办,但我们家该有的花销也不能省,否则叫人笑话成小门小户,这些是族中给你们兄妹的贴补。”
肖思齐一怔,低头看了眼箱子,起身行了一礼。
肖明川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庸腐的性子,好,既能稳得住,该爽快时也该果断行事。我肖家日后前程,还是要看你与幺娘。”
等诸事议定,肖思齐起身要告辞,肖明川面露犹豫,还是叫住了他。
“三伯父有事直讲。”肖思齐道。
“我知你不信那些命理之说,但这事不可轻忽,”肖明川道,“当年我以为那道人算的不准,便给了些钱打发他走,临走时他却说,我们家这位贵人之命相如金莲,贵不可言,但就是水上之物,飘无根基,璨璨生辉,却不能久远。”
话音未落肖思齐已是脸色微变,目露怒色。
肖明川叹气道:“这命数之说已对了一半……”
肖思齐打断他的话头:“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岂能当真,再无根基,幺娘也还有我。”
————
肖稚鱼翻看书信,堂姐妹几个性格不同,信中有谈及家中趣事,有写了诗句鉴赏的,也有夸她荣耀显贵的,看完几封信,倒让她想起住在东郡的那段日子。等肖思齐从书房出来,兄妹两与肖明川道别归家。
肖明川来了长安后,肖家与赵家的亲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家中屋墙是新刷的,便只添些新家具,摆件物什,另有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等等。
日日都有仆从匠人进出,家里一片繁乱,肖稚鱼反倒无事闲了下来。这日仆从拿了赵家帖子进来。是梨园相识的赵琼林请她去玩。
自从在燕国夫人宴席上露面,肖稚鱼就收到不少帖子,大部分直接推拒了,剩下几个则亲笔写了信去,她心里清楚,自己并非在长安长大,根本不认识几家,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奔着豫王的名头来的。还有更紧要的一点,眼下瞧着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她势单力薄,绝不能被卷入是非之中。
帖子里头,只有赵家与肖家是姻亲,关系非比寻常。肖稚鱼和肖思齐说了一声后,便收拾打扮带着婢女出门赴约。
赵琼林在门前相迎,亲热地拉着她到花厅,婢女端茶倒水,又奉上糕饼果子等点心。
坐下寒暄过后,赵琼林道:“葳蕤一直也念着你呢,只是这些日子不好出门。”
本朝对女子规矩束缚较少,高门第出身的女子更是自在,但仍有前朝遗留旧俗,婚前女子避见夫家人。所以赵葳蕤最近一段日子在家已鲜少见外客,赵琼林出面请她,也是表明赵家亲近的态度。
两人说笑一阵,赵琼林提议道:“你来长安这些日子,家中忙乱,还没去过东市吧,听说最近新来支胡商队,有不少时兴物,我们同去瞧一瞧可好?”
长安东西九市,南北十四街都是有名的,肖稚鱼前世也曾去过两次东市,只是来去匆忙,未窥全貌,听赵琼林这个建议,她立刻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