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公这些年颐养天年,已经很少见人,今日却特意见了一面沈玄,又嘱咐郭申好好招待,郭申便领着人往园子中来,一路所见花木扶疏,怪石嶙峋,处处楼宇皆规整有序,错落在树木之间,幽静雅致。
他赞了几句,郭申自觉面上有光。两人是年少游学时相识,这些年先后入仕,在长安宴席上也是称兄道弟的。前几日他回太原路上正巧碰见沈玄,夜里喝酒,他不过客气邀了一句,哪知沈玄就答应下来,说刚办好一件公务,不便立刻回长安,正好可以到太原走一趟,于是两人结伴而行来到郭府。
两人闲谈说笑,忽听见一阵悦耳乐声,郭申点了点头,道:“我家九娘擅于琵琶,听着倒比去年更精进了。”
沈玄笑着点头。
郭申循着乐声穿过院子,来到水榭前,抬头就看见窗前站着好几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他笑道:“辅文,你的名气太大,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沈玄道:“这是你家中,说不定全是迎你来的。”
郭申摸了摸鼻子,对这半年来家中的小娘子也不认识,一眼扫过看见自家妹妹,便喊了一声:“九娘。”
郭九娘应了一声,目光从自己兄长移到了沈玄身上,只见他五官深刻,容貌俊美,穿着一身茶色圆领袍衫,挺拔如青松,将一旁相貌周正气度不凡的郭申都比了下去。
郭九娘道:“大兄何不上来一叙?”
郭申侧过脸来,问沈玄意下如何,却见沈玄目光似乎在水榭窗户角落定了一定,他也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小娘子,似看了一眼外面就走开了,隐约只看见半张雪白的脸。
“走,都快走累了,正好上去讨杯茶喝。”郭申道。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苛,同席相对是常事。郭申和沈玄来到水榭上,就见坐着的好几位妙龄小娘子,还有一堆婢女仆妇。郭九娘上前,主动将郭申与沈玄请到主位坐,亲手奉了一杯茶给郭申,姜敏之见状也赶紧倒了杯热茶递到沈玄面前。沈玄微微颔首道了声谢,姜敏之抬起眼飞快看他一眼,脸上微红。
郭申扫了一圈席间众女,在肖稚鱼身上略停,问道:“刚才哪位小娘子弹的琵琶,颇为动人。”
郭九娘道:“是四嫂家的妹妹,肖家娘子。我们姐妹正办茶宴,小娘子说会弹琵琶,只是不精于此道,我们听着都觉得好,可惜后半曲稍嫌短了些力。”
郭申t?道:“你也练琵琶多年,可以与肖娘子多切磋技艺。”
姜敏之道:“许久未听九娘弹琵琶,今日茶宴,琵琶都拿来了,何不不弹奏一曲?”
郭九娘羞赧推辞,却经不住姜敏之催促,从婢女手中接过琵琶,坐在席间,微垂着脸,拨弦试音,一曲霓裳倾泻而出,犹如珠玉落地,明快动听。
等郭九娘一曲完毕,郭申问沈玄道:“辅文觉得如何?”
沈玄道:“郭娘子技艺娴熟,声声动人。”
郭九娘容貌差了些,便在才艺上下了苦功,刚才听肖稚鱼前半曲她还有些悬起心,直到后半曲才放下心来,如今一曲稳稳当当,胜过肖稚鱼弹奏,又得沈玄赞赏,她脸庞微红。
肖稚鱼陪坐末席,自郭申与沈玄进来,她一句话都没说,看着众人殷勤相问,此刻见郭九娘面露羞怯,不由腹诽,这些小娘子也太容易被皮囊欺骗,沈玄看着翩翩公子,内里最为阴险狡诈,更别说还有个惠安公主。
她看好戏似的,沈玄目光扫来,眼神雪亮一撞,肖稚鱼移了开去。沈玄道:“固仙,坐的久了,别耽误小娘子茶宴聊天。”
郭申也觉得久坐无趣,陪着一群未出阁的小娘子说话还需注意分寸,他便也站起来,和沈玄一同离去。
两人走到院外,郭申道:“我那妹子从小就乖巧,静得下心,琴棋书画没有不精的,刚才那曲不是我自夸,比前面肖小娘子的可高明的多了。”
沈玄笑道,“你也知我处境,你家九娘蕙心兰质,日后该择门好亲才是。”
郭申一路说了郭九娘不少好话,到底什么用意,沈玄猜的出来,现在点明也是省得日后郭家有所误会。
郭申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可到底已经入仕两年,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笑了一声,轻叹道:“刚才只夸九娘,也不知是不是落了肖家小娘子的面子,实在非我本意。”
沈玄道:“你倒是怜香惜玉起来,莫非是看上了那个小娘子。”
郭申想到肖稚鱼模样,犹豫片刻,摇头道:“你想哪儿去了,那些小娘子都是……”他顿了顿,没再说说下去。
沈玄双眼微眯,似并未察觉到他话里藏着别的意思。
等两人走后,茶宴生出鸡肋之感,又闲聊一阵,众人便没了兴致,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