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了林子,因李承秉的伤势需尽快医治,便去了就近的县城。王应青一面就近寻医,一面派快骑往潼关报信。天色渐暗之时,县中最好的郎中被叫来。为李承秉看过伤后,郎中长吁一口气道:“只差一寸便伤及心腑,有救……有救。”
肖稚鱼一路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双腿发软,扶着木椅坐下。
屋中点灯,照得如同白昼,郎中将断箭从李承秉身上取出,飞快处置了伤口,直到血不再汩汩往外流,他这才擦着汗道:“成了。”
郎中瞧出李承秉身份非凡,只求这趟行医不出差错,赶紧开了方子,亲自拿药煎熬,又嘱咐头两晚伤患容易发烧,要万分小心照看。
这时派去寻找追兵的兵卒回来了,还带着陈德义和两个重伤的亲兵,都是当时留在山谷中断后的。
王应青将兵卒叫来问明情况,原来这些人循着林中痕迹追索,一路来到山谷,沈家侍卫提前察觉到动静,拦截豫王这一战厮杀惨烈,折损不少人,沈玄稍作权衡,带着人撤走。兵卒们在山谷里找了一圈,发现还没咽气的两个豫王府亲兵和陈德义。要说陈德义也是福大命大,身上大小伤口十余处,却没伤及要害,郎中一面给他敷药包扎一面啧啧称奇。
肖稚鱼坐在床边,从几子上拿起凉了片刻的汤药,舀了舀,一勺递到李承秉嘴边。他脸色灰白,双唇干裂,刚喂进嘴里的汤药顺着唇角漏了出来。肖稚鱼拿帕子给他擦脸,又递了一勺过去,见他入嘴喝不了多少,都漏了出来,不禁头疼,将王应青叫来。
王应青试着喂药,见果真如此,想了想道,“属下听说不省人事之时唯有至亲至近之人的话能听进去些,王妃不妨试试。”
肖稚鱼坐回床边,浑身疲惫,要说什么贴己话也觉别扭,俯身在李承秉耳边轻声道:“我还没享尽富贵,你赶紧好起来。”说完又喂一勺过去,李承秉嘴微微动了动,竟主动把药咽了下去。
在旁看着的王应青一时目瞪口呆。
225?第二二五章
◎舅兄◎
汤药喂好,期间郎中又来瞧过一回,只说李承秉年轻,体格健壮,将养一段日子就能好了。王应青请郎中暂住两日,从旁照料,等潼关派来的郎中来了再走,郎中应下。
肖稚鱼将空药碗放到一旁,低头看去,李承秉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瞧着格外虚弱憔悴。方才郎中为他取箭涂药,露出背后的伤。她瞄了一眼,伤口入肉极深,更叫人心惊的是,那血洞位置似乎与她前世箭伤相同,此时细想起来又不免有些后怕。
王应青回到屋里,见肖稚鱼仍坐在床边,走过去道:“王妃先去歇息吧,殿下这儿还有人照看。”说着朝外唤了一声,立刻有亲兵进来,拿着铜盆帕子等物。王应青道:“殿下带兵在外的时候都是一切从简,不如王府服侍周到。”
肖稚鱼略点了下头,扶着床站起,浑身疲惫无力。
王应青请她到门外,叫了一个妇人来。那妇人穿着一身干净布衣,头戴银钗,是寻常村妇打扮,走到近前规矩行了个礼,因不知肖稚鱼身份,口称“夫人”。王应青对肖稚鱼介绍这妇人名唤荆娘子,曾在大户人家为婢,懂得服侍人。
肖稚鱼叫荆娘子先去收拾屋子,转过脸来,直视王应青,问道:“除了殿下养伤,其余的事可有安排?”
王应青接应李承秉回来,几乎一刻不停,听到如此问,略想了一下,道:“王妃有忧虑之事?”
肖稚鱼道:“沈家先是弑君,后又谋害殿下,事情都已做绝,就是为了家族存活也不会轻易罢休,不可不防。”
王应青眉头一下拢了起来,“沈家欺上瞒下种种作为,殿下已命人四处扩散,只是各方反应还需要些时日。”
肖稚鱼轻轻摇头,“沈家有京兆世家为助力,朝中朋党众多,现在又将太上皇抬了出来,若是回去请了旨,趁殿下养伤的时候夺取兵权怎么办?”
王应青瞳孔微张,就听她继续道:“……立即派人守着长安往潼关各处要道,见着长安派来的人一律扣下。”
他心头震动,抬起头来。眼前王妃不仅美貌异常,这份精明果决更是难得。他在豫王身边多年,知道他对沈家一直有所提防,王应青原来还觉得豫王是过于谨慎,这几日才知道沈家的厉害。可他心里还有顾及,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如此殿下便是有逆反之嫌,属下……实在不敢代殿下做主。”
肖稚鱼道:“太上皇久病神志不清,都是被沈家利用而已,若放任沈家所为,我们危矣,你放手去做,一切都由我担待。”
王应青作揖道:“全听王妃吩咐。”
商量过后王应青立刻去找人布置。
肖稚鱼走入李承秉所住的屋子一旁厢房,荆娘已将床铺收拾出来,又打来热水,肖稚鱼简单梳洗便睡下。浑身骨头仿佛被拆了一遍似的,又酸又疼,鼻间隐约还能闻着药味,她头目发胀,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肖稚鱼洗脸梳头,吃了一碗粥,听间外面动静,是郎中熬了药送来。她走出门,来到李承秉屋前,亲兵将门打开,端了一盆水出来。她朝里面一瞥,郎中惊叹道:“这位郎君果真体魄强健,这么快就醒了,快些把药喝了,伤口也好得快些。”
李承秉稍稍一抬胳膊,郎中把药递了过去,却不想李承秉根本没看他,朝着门口招了一下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