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那些熟悉谢云逐行事风格的人,都无奈地捂脸,“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也有来围观传奇学长的后辈们,一直都听说谢云逐很狂,今天一见面,才知道“狂”字怎么写的——端的是左边一条恶犬,右边一尊大王。
沈老师敲了敲小锤子,现场的喧嚣才安静下来。他八风不动地开了口:“我说过,这不是审判,也不会有对错。我们只是想要帮助你,帮你清除思想污染,直到重新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不会被污染,因为爱神的领域可以抵挡混沌,我们用了一整年来实践,事实证明即使在污染区生活了那么久,我们也始终没有被污染,”谢云逐道,“具体的报告,我已经以书面形式提交了。”
他可是在牢房里兢兢业业写了一晚上呢。
听到这话,观众席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那些人的脸上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怀疑:能抵挡混沌的领域?这听起来太诡异了。连那些上古大神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一个小小的爱神能做到?这不是混沌入脑疯了吧。
“你写的报告,我已经认真读过一遍了。”沈老师沉吟道,“但很多东西都还需要验证,你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
“嗯,我当然知道。”
“毕竟‘不会被混沌污染’这种事,连我也没见识过。”
“没事,现在你见到了。”
他俩一来一回之间,气氛就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叫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哎呀,其实做一场‘同调共振’,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何牧笙试图调节气氛,对谢云逐道,“本来今天也不是什么审判,就是做一场共振而已,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做的,不是吗?”
但那时候顶多二十几人一组,这上百个对一个的阵仗,谢云逐可没见过。
他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好啊,我也十分期待呢。”
何牧笙连忙拍拍手,“那就好,大家把铃拿出来吧。”
那些人果然早有准备,一百多号人拿出了一百多只铃,这些学院里培养出来的精英,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意志,和跟他一样的骄傲和固执。
不知是不是谢云逐始终面无表情的缘故,一种古怪的气氛蔓延开来,就见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掠过每一双殷切的蓝眼睛,才拿出了自己的铃:“好啊,开始吧。”
本来就在铃声的幻景中,忽然又同时响起了上百道铃声,简直是魔音贯耳。谢云逐立刻感觉脑袋要爆炸了,一下捂住了耳朵,“不行,我没法听这个……”
弥晏尽管也受到了影响,但顶多是觉得铃声刺耳而已,“快进吧,让这一段快点过去!”
谢云逐立刻摇头道:“不行,那样刺激都集中在一瞬,会更加承受不住……”
隔着一段回忆,他尚且吃不消,然而当时真正在那个处境里的自己,又承受了怎样千百倍于此的磨难呢?谢云逐无法洞悉他的想法,只能透过幻景,望向过去的自己——
在上百道铃声响起的瞬间,一场对比悬殊的较量就已经展开。共振的底层逻辑就在于“少数服从多数”,所以不正确的记忆很快就会被修正,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并且不会产生任何痛苦的——假如参与者配合的话。
可那个年轻的自己并不愿意配合,他不仅排斥一切同化,甚至还竭尽全力地输出自己的记忆和认知,反而试图去同化其他人!
一支和谐的铃声交响乐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杂音,他所诉说的一切都违背常识和理性,这家伙分明就是疯了!
“操,这都是些什么记忆!竟然说人类战胜过混沌……根本是无稽之谈!”观众席上很快传来不可思议的怒吼,“醒醒吧,你已经被深度污染了!”
“他疯了吗?!自有史料记载以来,中原地区就一直在发大洪水,每年都要死上万人——可他居然说人类战胜了洪水?”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连过去的苦难都不敢面对吗?!”
“小云哥,我知道你是不肯低头的人,但这次你是真的错了……”
越来越急促的铃声变成了战鼓,谢云逐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执拗死撑着,一点同化也不愿接受,反而用他那些极端错误的、不可理喻的思想,尝试着污染其他人!
可他终究是孤军奋战,独木难支。很快他的身形便开始摇晃,不得不抓紧前面的栏杆,用力到手背青筋毕露。身上的囚衣很快被汗水浸透,紧贴着那孤峭的身形和永不弯折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