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晏把震动的手机丢给他,谢云逐一看来电显示,不安的心直接入土——果然是那个995995,这大半夜给他打电话,不会是来给他做心理马杀鸡的吧?
他接了起来,但没有作声。
“6号,”那头传来男人尖细的冷笑声,“你加班的热情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谢云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头,对管道里紧张观望的弥晏做了一个“藏起来”的口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也多亏了厂长的心理疏导,给了我重新做人的勇气。”
“是吗?我真是感动坏了,下个月的劳动模范你来当!”电话里的声音与现实中的声音相重叠,在他的脑后响起。
大门被重重推开,阴冷的夜风灌入,跟着鱼贯而入的机器守卫,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的后脑勺。
“砰砰砰!”车间的大灯一排排亮起,刺痛了习惯黑暗的眼球。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下,“朦胧诗”完全失效,他被发现了。
谢云逐举起双手缓缓地转回来,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机器守卫,拱卫着中间那个西装革履的肥胖男人。
脂膏工厂的厂长,皮霸州。
这位皮厂长,照片高高挂在脂膏工厂的车间里,供员工们日日盯着他在心里扎小人挖祖坟。
谢云逐之前不过是猜测,现在则能确定,皮厂长正是自杀热线背后的人。毕竟厂里比孙主任地位还高的、拥有“笑”的特权的人,不会太多。
机器守卫有条不紊地靠近,谢云逐不过是稍稍一动,枪管就抵住了他的脑门。
谢云逐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皮厂长,这么大清早的,怎么惊动您亲自来了?”
皮厂长阴恻恻地盯着他,“你好像很不怕死嘛。”
“杀人是犯法的,不是吗?”谢云逐偏了偏头,银耳坠便也跟着轻轻一晃,“像我这样的社会渣滓,您一定恨得咬牙切齿吧?可惜再怎么恨,也只能用电话引诱我自杀,却不能直接杀了我。”
他并不是什么有表演欲的人,这番话不过是在故意拉NPC的仇恨。然而皮厂长只是冷笑:“说完了?你猜你那个弟弟,现在逃到哪里了?”
谢云逐闭上了嘴,冷冷地盯着他。
实在太被动了,他到现在还没想透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明明从始至终没有惊动任何监控和守卫,皮厂长却好像对他和弥晏的行踪了如指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弥晏没有傻到冲下来自投罗网,只是不知道这封闭的空间,他能逃到哪里去。
“我——”他张口还想巧言令色一番,忽然脑后剧痛传来,所有思绪戛然而止——现实并不是电视剧,反派可不会给他急中生智的机会,在皮厂长的一声令下,机器守卫一枪托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谢云逐的身体向前栽去,皮厂长却越过了众守卫,亲自接住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工人。
“小心点,他可是很珍贵的!”皮厂长珍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清醒时的6号总是惹是生非引人生厌,唯有那眉眼沉静下来,便显得像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
“从他身上,一定能提取出极有价值的‘精华’!”
“别愣着,给我把那个孩子也搜出来!哼,这里路都是死的,想他也逃不到哪里去!”
机器守卫输入密码,打开了通向原料间的唯一的门,强光手电照了进去,将空荡荡的房间照得一片透亮。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逃走了?不可能!”皮厂长一愣,“肯定还躲在管子里!”
一个极其瘦弱的机器守卫,依照他的命令在管道里爬了一遍,用呆板的机械声汇报道:“管道里是空的。”
偌大一个活人,竟然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皮厂长吹胡子瞪眼道:“不可能!给我搜!把2区的全部人手都调过来,晾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他因为激动,胸腔一鼓一鼓的,好像一只聒噪的青蛙。谢云逐半昏不昏地倒在他怀里,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心里也很好奇: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弥晏能躲哪儿去?莫非真的存在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