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休眠仓的标准容纳人数为10万人,类似的休眠仓A区有12座。之后陆续建成的其他区域,也基本继承了这个规格。”袁教授解释道,“一般来说,一个大区120万人的供能,会由两至三位生命系的神明负责。”
“目前在第一批志愿者身上的实验运行良好,仅维持生命体征的情况下,一位神明就能够持续供能超过100年——而我们对混沌衰退周期的预估,是大约80年。”袁教授带着他们进入电梯,前往中控室,“当然,目前技术上也有一些难以攻克的痛点,我们正在持续努力,力求早日惠及所有百姓。”
“修建这些休眠仓和休眠设备,要多少钱?”沈君乔意有所指地问。
预算审批不都要过您的手吗?袁教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答道:“目前来说,‘安眠计划’是庇护所唯一的出路,所以建设费用达到了全年生产总值的四分之三,除了清理者以外,其他适龄劳动力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到了建设里。可以说,这是不计代价、破釜沉舟的最终计划。”
“多谢袁教授讲解。”沈君乔点了点头。
谢云逐跟在后面,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作“不是对与错的问题”。庇护所以及周边所有地区的两千万人口,为了“安眠计划”倾尽了一切资源和人力,甚至没有为未来留下退路。
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沉没成本之后,这个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像开弓的箭一样无法回头。
电梯到了顶端,门缓缓敞开。在建筑的顶层,他们看到了一排相当精密的实验室。
“请跟我来,目前我们请到了一位强大的生命之神参加模拟实验,帮助我们收集数据,改进程序。”他们通过几道关卡,一直来到一个像核反应堆一样的地方,在大量的机械设备中央,是一个透明水缸一般的圆形容器,连接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管道,“他的角色就像是一个储能电池,一方面要吸收巨大的能量,另一方面他要将这些能量平稳、有序、长期地输送给几十万人。”
一位神明浸泡在容器中,淡绿色的水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他生着一头棕褐色的短发和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可是这张清俊的脸,现在却剧烈扭曲着,牙关、鼻腔和耳孔中都渗出了血丝,弥散在了溶液中。这简直不是一个神,而是一条不断吞吐和哺育营养的管道。
艾深的手按在玻璃上,仿佛能感同身受那种不幸:“……他很痛苦。”
“是的,以目前的技术来说,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你看到了,这些管道连接着其他神明,每分每秒都输送进大量的能量,如果在里面的是一个稍微弱一点的神明,都会瞬间被那股力量撑爆。”袁教授动容道,“很多神明都深爱着人类,他们愿意为我们承受痛苦,为了人类的未来而牺牲……”
幻景那一头,谢云逐和弥晏简直炸了锅——这个正在接受实验的生命之神他们认识,正是在安桥副本里见过的荣先生!
弥晏贴近了左右张望:“你说安桥会在哪里?”
“不知道……”谢云逐有些唏嘘,“现在这个时间点,安桥可能已经得癌症了吧……”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癌症,而是连生命之神都无法治愈的被混沌污染的癌症。
也是现在回头看,他们才发现那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很多人很多事他们早就遇到过,只是遗忘了。
“荣先生主动来当志愿者,可能也是为了救安桥。”谢云逐很快意识到一个更加可怜的真相,“就像他后来报名第一批进入《混沌天途》游戏一样,他真的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在实验结束后,荣先生离开了水箱。他湿漉漉地走到地上,遇到工作人员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还好吗?”
“姐姐?”
“就是安桥,我的契者,她生了重病,就在下面一个特制的病房里。”荣先生焦急地解释道,“他们答应如果我配合实验,就一直给姐姐安排专属治疗。”
“我帮你看看,”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敲打一番,“哦,她很好,一直都睡得很安稳。”
“那就好……”荣先生喜极而泣,“那就好……”
可惜荣先生并没有留意到这支参观队伍,过去的他俩也并不关心这个不认识的神明,很快便跟着袁教授进入了一间实验室。他们和荣先生的第一次擦肩而过,就这样过去了。
“目前我们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在于,睡梦中的人常常会自行醒来,并且之后也更加容易频繁清醒,这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目前还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策略……”袁教授一板一眼地开始汇报。
“醒来的原因是什么?”沈君乔问。
“绝大部分情况,是从噩梦中惊醒。”袁教授翻了一页ppt,“目前的技术只能让人长眠,但无法让他们不做梦。”
“解决办法呢?”
“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是,破坏一部分大脑组织——当然了,不会像过去一样施行残暴的手术,一般会在麻醉后从鼻腔给药,让部分大脑失活……”
“醒倒是不会再醒了,”沈君乔沉吟道,“但是失去了大脑机能,还能被称为人类吗?”
“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是切除后病人的精子卵子依旧具备活性,所以这不失为某种极端环境中的备选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