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霄见时辰还早,而队伍人马已有疲态,建议:‘主子,反正木叶山已近,咱们要不要先休憩片刻?’
一路上一直不怎么搭理朱友文的朱友贞闻言,轻蔑哼了一声,‘契丹人最尊崇太阳,可汗金帐,随时都面朝东方,象征拜日,若咱们在落日之后才出现,那可是会被契丹人瞧不起的。’
莫霄被呛,无辜望向朱友文,但主子却视而不见,他也只能摸摸鼻子不作声。
四殿下自莽岭归来后,性情大变,即使朱温百般安抚、朱友文试图解释,他似乎都无法接受自家人居然如此无情,不但践踏别人情义,甚至赶尽杀绝。
朱友贞回到大梁,终日沉默寡言,一开口却是句句讽刺,朱温气得将他禁足,此次前来庆祝契丹新可汗登基,还是朱友文替他求情,言明朱友贞当年在契丹做为质子,必相当了解契丹风土人情,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况且,此行必会遇到宝娜,朱友文不欲让宝娜知道摘星已投晋,但摘星不见人影,宝娜必会追问,朱友贞熟知宝娜性情,可在旁帮忙应付,多少让她别起疑心。
朱友贞原本万般不情愿,待听得朱友文提起宝娜,犹豫了一晚,才转了念头,跟着朱友文一同前往契丹。
朱友文知四弟虽然仍不认同梁帝与他欺瞒摘星,但还不至于扯后腿,这一路上,该指点的时候不会闷不吭声,只是语气酸了点。
‘莫霄,传令。’朱友文吩咐:‘队伍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后整军出发。’他目光望向连续赶路而久未施展筋骨的战狼,‘将战狼带到树林去放放风。’多日未杀戮见血,战狼恐怕也闷坏了,得让牠们到林子里自行打打野味,发泄一下。
*
木叶山另一头,宝娜带着亲近侍卫,骑着马在树林里四处张望。
不一会儿,摘星从树后现身,接着疾冲、马婧也跟着出现。
‘摘星姊姊!’宝娜欣喜跳下马,来到摘星面前,掷起她的双手,‘特地派追日来送信,约我到此处相见,如此神秘,难道是要给友文哥哥惊喜吗?’
与宝娜重遇,摘星同样欣喜,然听见他的名字后,脸上笑容一僵,便再也笑不出来。
宝娜察觉不对劲,又望了疾冲一眼,奇道:‘妳怎么会和这家伙一起?要是被他看到了,肯定又要大大吃醋。’
‘公主。’摘星握紧宝娜双手,想着该如何开口。
该如何将一切真相告诉宝娜?她最深爱的人是如何转眼变成她最该恨的人?
只要一想到他、想到过往渤王府种种,便心头如针刺,一根一根用力插下,痛得她全身颤抖,无法言语。
‘摘星姊姊?’
‘我来说吧。’疾冲站到摘星身旁。
宝娜从未见摘星脆弱到无法言语的地步,浓浓不安涌上。
出了什么事吗?
待疾冲将前因后果详细叙述后,她先是睁大了一双妙目,不敢置信,但摘星一脸沈痛哀伤不假,原来……原来……原来朱友文一直在骗着摘星?
宝娜咬着下唇,想要说些什么,开口了几次却迟迟说不出话,最后眼眶一红,泪水噗簌簌而落,她上前紧紧抱住摘星,太痛了,连她也痛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何况是摘星?
‘摘星姊姊……怎会如此……怎么会……’
摘星对朱友文用情之深,宝娜怎会不明白?
她是如此爱着朱友文,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摘星看着宝娜颤抖的双肩,勾起更加伤痛回忆。
娘亲离世时,她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比这更伤痛的了,谁知后来她不得不逼走狼仔、眼睁睁见他落崖,那痛不欲生的感觉,再次席卷,从此她不再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家门遭灭,亲眼看着爹爹死在面前,她于世上再无一亲人,若不是朱友文出手相救,她早已命丧夜煞之手,然如今回想,若当时没有那声铜铃,她死在了那天漆黑夜里,是否就不会再有日后这般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