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得这药。
这与东方岚那会儿去长乐宫看他,给他的那一兜保命丸形状相似,但上面又添了层金纹,只怕是更难得。
太珍贵,他舍不得。
“……贵。”
何霁月眉头聚成山峰。
“这药再贵,能有你命贵?”
“叛徒,之命,本就轻,咳咳咳,贱……”
身上发着高热,中气不足,闻折柳为说话,将脸憋得青紫,可从嘴里吐出的字,依旧断断续续:“让我就这样,不人不鬼的,下黄泉,也算是,给你的好姐妹,报仇,雪恨了。”
“……万一你到底是不是叛徒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或许我不用这样苦苦相逼,而是坐下来,与你心平气和,好好聊聊。”
何霁月想了想,又补上句:“但这事儿,待你能下榻了再说。”
“下榻”?
他那双腿连知觉都要丧失了,还遑论下榻行走?
闻折柳眼尾清泪滑落。
“不,杀了,我……”
何霁月蹙眉。
他就这么心存死志?
可眼下局势,西越动荡,中原也暂时不能失去闻折柳这倾向与中原交好的君主,更别说当年她母亲中毒一事,留下的相关信件指令,最可能知情的,也只有闻折柳。
他若真参与这下毒一事,则应留下条薄命,好好为那些逝去的战场亡灵赎罪。
若这下毒一事,与他毫无干系,全是他母亲司徒筠在位期间,用那世代遗留的仇恨,独自策划,那闻折柳为上位弑母,也算是为她母亲何玉瑶报仇了。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何霁月其实可以找人打听,也确实道听途说过多个版本。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听闻折柳亲口告诉她。
心绪波动,何霁月再也装不住那翩翩娘子的模样,发狠忘情似的,将那颗小小丹药,硬是往闻折柳唇齿间塞去。
“闻折柳,你还不能死。”
“唔!”闻折柳奋力挣扎。
也不知他久未进食,又在床榻躺了快两夜,浑身都泛着酸麻劲儿的人,如何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这不似身子有所好转。
倒像……回光返照。
何霁月心咯噔一跳。
她苦苦追寻他的踪迹,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他,新仇旧爱尚未一并算个彻底,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他凭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躲下黄泉去?
“闻折柳!”
此时此刻,何霁月再顾不上将嗓子扯高,会让闻折柳耳畔嗡鸣,她只怕她嗓音震天响,他还是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