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难办的,你自己的不都把法子说出来了么?温补就是了。”
何霁月掌心向内,将在帐口守着的陈瑾召来:“陈瑾,送大妇去开方子。”
将军帐内静谧,时值秋季,草原入夜后,比有日头晒着的白昼凉得多,连何霁月都冻一哆嗦,不得已扯过条披风盖上。
榻上的人,更是脸色青白,若非还有气进出,真跟逝去没两样。
何霁月拎起羊毛毯子裹住闻折柳,可他非但没有被热量暖得舒展四肢,还迷迷糊糊用手扳起没有知觉的腿,一个劲儿往毛毯缩。
就这么冷?连条厚毛毯都不够他分?
何霁月幻视一周,没找到能取暖的东西。
身康体健火气足,加之天将将入秋,距离入冬还差得远,她帐内没备着火盆,更无汤婆子。
整个帐内,最暖和的就是她本人。
也罢,闻折柳纵是做了再多对不起她的错事,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谢罪,到底是她何家唯一血脉的生父。
更何况,她们还有十几年的情谊。
爱恨情仇杂糅,怎能就这样一笔勾销?
闻折柳得活着,才能慢慢赎罪。
解开触感冰凉的盔甲,何霁月三两下蹬掉靴子,掀开毛毯一角,鱼入水般钻进毛毯。
她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意,可到底也比毛毯里那静静躺着的人,暖和多了。
轻轻一搂,压根没碰着肉。
何霁月一直强迫自己在面对闻折柳之时,坚硬如磐石的心,终于裂开了条柔软的缝。
闻折柳本来就瘦。
现在这样,真跟骨头架子似的。
他不是去西越美美当皇帝去了么?还能饿着自己?半年不见,人就瘦成这样……
还是说这半年,他也不好过?
心中思绪万千,何霁月闭目而眠。
闻折柳半梦半醒间,只觉四肢发寒,宛若仅仅裹了件单衣,就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中央,苦苦追寻离开雪原的路径。
全身上下的热量,一点儿都存不住,全随呼啸而过的风刮去。
体力不支,又积雪路滑,闻折柳一连打了好几个滑,实在无法前行,索性一屁股坐下。
这雪原能葬送人的性命,他原本避之唯恐不及,可怕归怕,他思绪清明,不用细想便知,仅凭他一人,绝对走不出去,挣扎了无意趣,不若顺其自然,静静感受无边无际的寒冷与孤寂,心如死灰地等候雪原这头怪兽,肆无忌惮吞噬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机。
他原本就是短命之人,孤身一人在这白雪地里,左右都是挺不过去,以及面容狰狞地挣扎,倒不如就这样了结……
不!
闺女嗷嗷待哺,何霁月还在等他解释清楚,他怎能就这样不清不楚逝去?
将将归于寂静的心脏,受他强烈的求生欲望感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跳动起来。
顶着刺骨风雪,闻折柳咬牙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