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看了过去,对上他嗔怪的圆眼,脸登时红到脖子根,平日里能扛重千斤大刀的手,这会儿连卷书都无法从久病之人掌心扯回来。
“……折柳,自重。”
说自重的是她,越界的也是她。
昨日宫宴,她将他下颌捏得生疼,笑嘻嘻唤他:“美人,嘴一个。”
也怪他多管闲事,不过在大苍卧底十八载,怎地就对大苍郡主一不留心有了友人以上的非分之想?
她还不当他是多年挚友,只待他是侍奉人的卑贱小倌。
滚烫泪水顺眼角滑落,冲去脸上蒙着的灰,扑簌簌落到地上,如同漆黑夜空连绵下着的成片白雪。
踢踏脚步声震地,郡主府桂树枝头残雪落。
“郡主,大好消息!”红装女子一头扎进内院,正碰着何霁月慢条斯理扯侍君乌发,声音提高三个度,“嗳哟,不过半日不见,您又玩上了?”
低头托盘的青衣美男娇俏“啊”一声,往玩弄他发丝的华服人儿怀里缩:“郡主,奴家的心好慌,您快来听听~”
何霁月粗眉如墨,虽生了双含情桃花眼,唇却常年抿着,显出不近人情的冷。
她不着痕迹躲开美男的投怀送抱,将掌心里的纸条揉成一团,丢向火盆烧了个精光,才桃花眼上挑,化开眉眼隐着的冰。
“陈谨,春宵一刻值千金,何事不能延后讲?没见本郡主正宠着人么?”
“小的也不想扰您雅兴,只是这事儿实在大快人心,您那宿敌闻折柳昨日不还在宫宴抢了你风头?今日便下狱了!”
见身侧小青眼中满是探究,何霁月慢条斯理捋他鬓发,佯装不知:“他出了何事?”
陈瑾眉飞色舞:“他那宰相娘通了敌,圣上刚下旨意,明日将闻家尽数处死!这下可好,再没人对你指手画脚,来,咱去那醉风楼……你取披风作甚?”
“你自个儿去罢,我要入宫一趟。”
何霁月翻身上马,面上残着美男的脂粉,动作却毫无沉溺酒肉的拖沓,陈瑾一时恍惚,何霁月如此姿态,好似那英姿飒爽的将帅严于律己,从未放纵。
“你这会儿入宫作甚?美人不要了?”陈瑾面上不显。
“正是要找美人去。”
何霁月猛地回头,璀然一笑,露出锋利虎牙:“那闻折柳生得漂亮,死了可惜!”
“郡主稍等!”陈瑾从马厩牵了另一匹马,三下五除二跟上何霁月,确认离开郡主府,身旁再无皇帝的耳目,方冲她咬耳朵,“只有属下一人,郡主不必再压抑。”
“抱歉,习惯了。”何霁月一敛面上风流,沉下脸,摆手,“走,往天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