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颤动一下,睁开眼。
也就是这一眼,无声撞上政儿一双幽黑的眼眸中,他的眼眸太过复杂,有失望,有怨恨,有一丝化不开的愁苦,就好像什么都失去了,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嫪毐,和那两个孩子……在哪?”
赵姬默默流泪,流着流着世界忽化作一团虚无。
她猛地惊醒。
侍女绣儿不知何时围到了床边,关心道:“太后又做噩梦了吗?”
绣儿是赵姬的贴身女侍,另一个是湘儿,她们两个都是伺候赵姬的老人,一起经历的多了,自然了解她。
回宫许久,天气也愈来愈冷,太后睡觉却总是满头大汗,不用多想就知晓因为什么。
——太后这是又梦到雍城那夜了。
雍城之夜,是红色恐怖之夜。
自这件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白日对着窗外发呆,夜晚睡觉梦魇不停,有时会低声呢喃,有时眼角带泪,偶尔醒来时甚至声音都是沙哑的。
绣儿和湘儿时常感慨:太后这是有心魔了。
雨声哗啦。秋季久违的一场大雨,赵姬擦干眼角泪渍,望向一处说:“去把收起来的东西拿来……”
绣儿点头,一声不吭去拿东西了。太后说的东西是一个漂亮的盒子,外头上的有铜锁,连她们都不知道装了什么。
这还是头一次让她拿过来。
东西拿过来,绣儿自然地背过身去,并未多想。
赵姬哽咽:“这是他最后的东西……”
最后的东西???
——谁的?先王,还是嫪毐的?
绣儿瞳孔放大,直觉让她更倾向后者:“太后留的……难道是嫪……”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声音立即停住,旋即给自己来一巴掌,“绣儿多嘴。”
公然说这些,大错!
因此她半点儿没收力,脸颊没一会儿就如同针刺一般,火辣辣得疼。
疼归疼,却没叫出来。
“无碍,”赵姬沙哑说:“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意识到太后并未生气,绣儿咬了咬唇,低声:“可若是这些东西叫大王知晓,岂不是又要生枝节?”
“我知道,我都知道……”
赵姬泪流满面,她知晓自己错了。
错在私藏,错在留了不该留下的东西……但这毕竟是那段时日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她不是一个走不出来的人。
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可以消磨所有,也包括那段刺激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