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起身时,腰间挂着的骨制饰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蝉坐在原地,低头自己狼狈的模样。
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被管事抢走,就连右脚上的绣鞋也不知所踪。举目四望,空无一人,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和越来越暗的天色。
宋蝉咬了咬唇,终是踉跄着爬起来,跟上了少年的背影。
少年脚步顿了顿,却没有驱赶,只是将鱼叉换到另一侧肩膀,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他的装束确实古怪,兽皮衣裳裹身,腰间以一道粗糙草绳束起,绝不是大燕的服饰。
暮色渐浓,少年颀长的身影在前方越走越远。
宋蝉攥紧湿透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少年。
只可惜在海上漂了太久,体力不支,没走几步就眼前阵阵发黑,宋蝉死死盯着少年模糊的背影,仿佛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
只是终究没能撑到目的地,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只记得自己踉跄着向前扑去,想要呼唤少年的声音埋在了嗓子里。
*
一阵杂乱的切菜声将宋蝉从混沌中唤醒。
宋蝉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一个身着靛蓝布裙的女子正在案板前忙碌。
女子动作利落,一头长发编成麻花辫,其上缀着的贝壳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清泠响声。
越过女子肩头,她看见了那个沉默的少年。
少年坐在矮凳上,正用短刀削着一块木柴,木屑簌簌落在脚边。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突然抬头,湛蓝的眼睛在炉火的映照下格外明朗。
“你醒啦!”
女子察觉到宋蝉的动静,随即放下手中的菜刀,随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来到床前。
她来时带起一阵海风的气息,直到走近身前,宋蝉才看清她的面容。
她有与少年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只是不同于少年的冷冽,女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热情的笑意。
“我……”宋蝉刚想撑起身子,就被一阵眩晕击倒。女子连忙扶住她,往她背后塞了个散发着兽皮枕头。
“你穿得和我们不一样,你从哪里来?怎么会漂到我们这儿的礁石滩?”女子好奇地眨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在胸前的发辫。
“我从京城来……被黑心船家劫了财物,推下了海……”宋蝉谨慎地省略了部分真相,“这里是?”
“济都最东边的渔村呀。”女子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我叫阿丹,那是我弟弟阿措。我们在收网时发现了你。”
济都?!
宋蝉心头一震。
这里与她要去的凉州相距甚远,她怎么会被海浪冲到这里来?
不过济都毗邻大燕,却不受大燕管辖,陆湛的手伸得再长恐怕也伸不到外邦来,这里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阿丹翻出一套自己的衣裳塞给她,粗麻布料磨得皮肤发红,但胜在干净温暖。
洗漱后,阿丹还为她编起两条俏皮的麻花辫,照着当地人的习惯,为她在发间点缀了几颗彩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