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在门外犹豫了一会,直到听到那铮然琴声中,传来一声不客气的“进来”,才敢推门。
只见男人一身墨鸦青色的长衫,一丝不苟地端坐在琴前的蒲团上,深邃的眉目和往日一样凛冽,加上这琴声,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这已经不叫抚琴了。
说是发泄,也不为过。
盛夏的暑热天,宿雨却觉得周身似有冷意,他低眉颔首地走过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也是此时,宿雨惊恐地发现,谢砚手背上的白色纱布,已经被浸出的血迹染上了一片殷红。但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指尖发力的瞬间,涌出的鲜血如汩汩流水,接连不断地漫出。
宿雨终是忍不住了:“公子,你的手——”
琴声不绝于耳,甚至愈演愈烈,终于,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商音后,正中的那根弦如碎冰般,骤然崩裂。
宿雨吓得就要上前查看,垂眸间,对上男人深沉的眼。
因为一整夜未睡,眉眼间已有了几分疲态,可笼罩着的阴霾,却经久不散。
“找到了吗?”谢砚沉声问,没有给他任何讨论伤势的机会。
宿雨也只好将刚刚的话憋回去,只道:“找到了。”
“夫人就在京郊的别院,就是曾经良娣给她做陪嫁的那一套。”
谢砚眸光暗了暗:“几时走的?”
宿雨:“亥时。”
谢砚:“几时到的?”
宿雨:“丑时末刻了。”
闻此,谢砚本就冷肃的面容更加阴沉。
那个地方虽然景致好,但是过往的道路却崎岖,距离也远。他根本不敢想象,昨天那样黑的夜里,她竟然只带着一个婢女和一个车夫就敢出发。
沉默半晌之后,谢砚再次冷声开口:“让人去请过了吗?”
“已经请过了,只不过……”宿雨说完犹豫了一下,但想着公子现在的状态,觉得还是实话实话更好些,“只不过夫人说,除非是您签好了和离书送来,除此之外,没有必要相见。”
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宿雨负手肃立,连呼吸都忍不住跟着放慢。
一时间,气氛简直冰冷到了极点。
半晌后,谢砚:“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宿雨怔了下,没听明白。
男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再开开启时,却如疾风暴雨般兜头而下:“请不回来,还逼不回来吗?逼不回来,架着,绑着,锁着,还带不回来?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
“她当谢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宿雨怔了一瞬,以为自己耳朵出错。
公子这是在说什么?就是从前审铐犯人,他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宿雨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静止了几秒钟,再对上谢砚时,他眼中几乎冷戾地看不出一丝情绪,眉头紧紧皱起,像是不耐烦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