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意很是有些感同身受,“做储君是这样的,又要能断善谋,又要心有千秋,每日的文章做都做不完,君子六艺更是一刻也不能松下……”
“不是二叔,我是说我今天的包太重了,你能不能帮我背一下。”
李羡意无语地接过把包裹,他就知道,他不能将这坏小孩想得太有深度。
他在昨天之后,已经下定决心,他要把李序州当成他和周思仪的孩子一般爱护,他当真蹲下身耐心地看着李序州,“序州,二叔都帮你背包了,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李序州咬着嘴唇道,“我舅舅和云浓在家扮家家酒玩,居然不让我当新郎官,当新郎官最好玩了,可以骑大马!”
他觉着周思仪应该没这么无聊在家里玩这些小孩玩的东西,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你说什么家家酒?”
“她们扮得可真了,我舅舅买了好多红绸来装饰院子,之前在东宫,嬷嬷们都不许我们这么胡闹;连当聘礼用的大雁都有,我们之前都是用小雀儿假扮大雁的……”
李序州越说越详细,李羡意霎时明白了缘故,她要成亲,她要如同上一世一般娶她的通房丫鬟为妻。
他昨日对她如此动情,就连断子绝孙都愿意,就连一年只见一面只要她能开心自己都舍得了,结果扭过头来,她就要娶别人,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简直比上元灯节上的杂耍艺人还要可笑上三分。
“序州,你回去找夫子,将课业写完了再回去。”
李序州觉得刚才自己的二叔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周身好似凝了一团冷气一般呢。
他扯了扯李羡意的袖口,“二叔,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去抢亲,场面太血腥,小孩不许看。”
——
黄昏时分,晚霞未散,琼花观后的小院内正流露出与道观清净寂静气氛全然不同的喧闹。
依着如今大梁最时兴的习俗,院中正搭着个颇为像样的百子帐,天色未全然暗下去,院落中所有的烛台都摆满了红烛,那摆在堂屋中最正中间的一对龙凤花烛,正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灯花。
周思韵瞅着那灯花,眼眶中情不自禁地泛出几滴清泪来,她对着薛书宁道,“我从前以为便是做梦也等不到我小妹成亲了,竟不想这么快就实现了。”
薛书宁见表姐这么激动,她不好弗她的好心情,只附和道,“她们俩自小一起长大,又知根知底,可比找那个性子霸道、做事强硬的男人强多了。”
宾客不多,大都是观中的小道姑,道姑们还换上了俗家的服饰,全然看着不像苦修的姑子,只像是来凑热闹的小姑娘。
院中一阵交头接耳,她们知道这道长的表哥是整个琼花观最俊秀的人,还痴情专一,守丧期一过,便娶了老家的小青梅进门。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妇至!”,周思仪特地去请的鼓乐班子就这么咿呀咿呀、锣鼓喧天地吹打了起来,院中所有娘子的眼光便聚焦在那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身上。
她的青绿礼衣无绸缎无缭绫,她的乌云发髻无缀饰无华冠,桃红色的团扇将她精致的小脸掩住,可没有人会怀疑,她今夜是全扬州城最美的娘子。
周思仪一步一步地走向交拜的青庐,明明这么一点的路,她却差点摔了个趔趄。
这个情景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层层叠叠的红绸、明媚耀眼的烛火、热闹喧嚣的人群。
上一世,她在朝堂中因为良贱为婚被人狠狠参了一笔,李羡意罚了她三十大板,她被打得龇牙咧嘴,顶着火辣辣的屁股和云浓完成了仪式。
李羡意虽然口中说着“良贱为婚,规反伦常”,还是照常出现在了她的婚礼上,一双双大雁、一对对鹿皮、玄束帛、梳篦金钗,这么多的赏赐被抬入周家宅院内,晃神之间,周思仪还以为圣人是在跟她下聘一般呢。
那日仪式过后,李羡意便一直拉着她喝,她从来没有被他灌过这么多酒,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那日就是故意拖着她不许她去洞房。
醉意朦胧、半梦半醒之间,她大逆不道地摸着李羡意的俊脸道,“圣人,你今天不会特地是来抢亲的吧?”
李羡意,所以你今天会来吗,你今天会来抢亲吗?
“催妆了!新郎快吟催妆诗!”小道姑们起哄的声音响彻整个庭院,周思仪紧张得满手都是汗渍。
她早已备好过催妆诗,上一世更是不知道吟诵了不知道多少首,可如今她的喉头却跟被梗了一根刺一般,顿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