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这不是背叛,小周大人也没有策反他们,他们也从未放下过对君王的忠诚,这些撒谎的人撒谎只是想活命罢了。”
景任目光诚恳地看向李羡意,“将军,你太紧张小周大人了,太看重她和她的孩子了,被火烧死可以是意外,但是怀着龙种的娘娘趁着戒备松懈逃了,这要牵连多少人?”
“你知道的,悲伤中的皇帝总比震怒的皇帝理性。观礼、太医院的人、那个侍卫头头,谁不是在官场中淹蹇一二十年的官员,和光同尘,有了赏赐大家一起分,但大祸临头,是推一个现成的人出来顶罪还是大家一起扛,这应该很好选啊。”
李羡意的眼睛红得跟淬了火一般,“朕知道她没死,她是我见过这个世上最倔的女人,她宁肯被烧成灰烬,也决不肯在房间中坐以待毙,周思仪她就算是爬也会在浓烟中活生生爬出来。”
“她怎么可能将朕替她求来的佛珠视若珍宝,就算被烧死还要压在身下保护好,在她的心中,我的情谊是这世界上最不值当的玩意儿!”
景任长叹一口气道,“圣人,臣实在是奇怪,从前小周大人是男子时,圣人视他为心膂要臣,委以重任;可为何在知道她是女子之后,圣人就轻-贱她、亵-玩她呢,在臣看来,圣人对小周大人做得事情,和高其踔对娄氏女做得事情没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以爱为名的折磨罢了。”
“朕折磨她?朕要是想折磨她,朕应该在知道她是女人的第一刻就该纳她为妃,朕应该第一时间就喂她几碗坐胎药让她为朕生儿育女,朕应该看着她在朕的后宫里变成像我母亲像严太妃那样的疯子……”
李羡意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忽而止住了口,他泪流满面,“举克你说得对,朕确实有过折磨她的念头……”
“可她简直是朕见过最阴险的女人!知道朕一直想要个孩子,又要勾连太后送避孕汤药,被朕戳穿后仍死不悔改,假孕蒙蔽朕、欺瞒朕,把朕耍得团团转,看朕跟个傻子一样赏这儿赏那,然后又告诉朕怀孕是假的,两相情好是假的,朕最期盼的一家人和睦团圆也是假的!”
“圣人你骂够了吗,”景任托着腮帮子看着李羡意,“什么时候接小周大人和大皇子回来?”
李羡意跟个孩子做气一样,鼓着嘴巴对着景任道,“朕才不接她,就让他们两娘母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朕明天就从旁枝过继个孩子过来当太子,我们老李家最不缺的,就是没人要的孩子!”
“朕完全不用过继啊,朕又不是生不了,她不嫁给我,有的是人嫁给我,她不愿意生,有的是人愿意给朕生!朕明日就要选妃!”——
作者有话说:是的,我们文致其实是万人迷子!
大家就听李羡意嘴硬吧,其实他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第78章旗亭诗
“臣这就跟观礼说,宣翰林院的人进殿,为圣人拟选妃的圣旨。”景任行了个礼后便欲退下。
李羡意在关键时刻呵住了他,“景大人,你这就走了吗,你不再劝劝朕去把她接回来吗?”
景任心中默默慨叹了一声,可惜身为臣子,最重要的就是要给皇帝陛下台阶下,他又重新回到浴堂殿中坐下,“圣人,小周大人很重要,你这么喜欢她,你喜欢她到快要为了她疯魔了,快去把小周大人她接回来吧。”
“你胡说,朕哪里有这么喜欢她,没有了她,朕照样活得好好的,”李羡意瞪了景任一眼,“你换一个方式劝。”
景任叹了一口气,他思衬了一番后道,“圣人可听过一个故事,叫做旗亭画壁(1)。”
“在开元年间,王昌龄、高适、王之涣这三位大诗人一同到旗亭中饮酒,偶遇歌妓唱诗,三人相约一同听歌妓唱歌,只说谁的诗吟的最多就说明谁写的最好,前面三位歌女唱过高适、王昌龄的诗,唯独未唱王之涣的诗,王之涣指着最后一名歌女说,如果唱的还不是他的诗,他就再也没有颜面和他们争高下了。”
“结果最后一名歌女一开嗓,便是春风不度玉门关。可见王之涣诗名远扬。”
景任热切地看着李羡意,“圣人,你可读懂了这个故事?”
“这三个人是谁,是我朝官员吗,我不认识,”李羡意摇了摇头,“但我觉得王之涣这个人听着有点小气,跟周思仪一样。”
景任深吸了一口气,他有时候觉得他和圣人这种大脑完全没有被书本污染过的人说话,真的很费劲。
“圣人,臣是想说,在盛世之时,天才总是集群而来。”
景任坦言道,“因为生逢盛世,圣人手下不缺定策论证、文江诗海的臣子,所以将文臣纳为妻子、折损她的官途对于圣人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可是对于她而言,小周大人笔参造化、诗成泣鬼,能审得了疑难的案子,也作得出锦绣的文章。”
“圣人的盛世不仅需要美人,也需要诗人,”景任缓缓道,“圣人爱小周大人,是因为她是旗亭中饮酒唱诗的才子,还是因为她是后宫中为圣人生儿育女的美人?”
“如果是后者,那看来小周大人确实无关打紧,也不是无可替代,臣现在就可以去中书省替圣人传旨选妃。”
李羡意垂下了头,“当然是前者,也只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