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倒不是因为这女子美得太过动魄心惊,实在是她穿得太惹眼了。
平针绣缠枝梅纹的道袍,发髻还梳了长安城中的时兴发髻,簪着一对赤金点翠的梅花簪,顾盼生辉,清丽温婉。
周思仪呆愣愣地瞅着她,她捏起手绢便笑了,耳朵上有几缕红晕,“你就是那孀居寡妇的弟弟,琼花观道长的那个书生表哥?”
周思仪点了点头,“正是在下,道姑妹妹可否帮在下带个路。”
女道士轻笑了笑,“我号浊中清,他们都管我叫清娘子,你也这么叫便是。”
周思仪与她寒暄道,“闹中闲、忙中静、浊中清,娘子的名字寓意真好。”
“你呢,小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周思仪准备好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叫周聆,表字闻之,清娘子唤我周家二郎就可以了。”
浊中清耳朵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了,“好的,闻之。”
周思仪刚想说她们第一面就叫表字也太亲密了些,就算是出家人恐怕也有损姑娘清名。
就见那道姑转过头道,“闻之,你家里除了孀居的阿姐,还有什么亲戚吗?”
这些应对的话术她早已和李序州勾兑好,“我们家里遭了年慌,母亲病死了,父亲去长安讨生活,路上也死了,唯有我与阿姐二人了。”
不用伺候公婆,不错!——小道姑开心地攥紧了拳头。
周思仪只觉得这妹妹的步子也走得太慢了,要走到多久才能到,她赶着与阿姐用晌午饭呢。
小道姑又继续问道,“闻之,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取得什么功名?”
“我今年虚岁二十有二,前些日子里我眼高于顶,一心奔着那进士科去了,却考了几次都未中,只盼着下次能考个明经科,也好回来在私塾里当坐馆先生,收些束脩也不枉十年寒窗苦读。”
小道姑点了点头,反正她是找人入赘,功名到不大紧要,只要识字就行了。
这时候一个小虎头帽从周思仪的身后钻了出来,“道姑姐姐还有多久才到啊,我好累啊!”
浊中清顿时脸色惨白,“你都成亲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不早说!”
她暗叹了一句晦气,指了指正东方,“你穿过那琼花台,绕过堂屋就到了,你们俩自己去吧!”
李序州被这小道姑的变脸速度惊到了,他刚想解释这不是他耶耶,是他舅舅,就被周思仪死死捂住了嘴。
“谢过清姑娘了。”
不等他们走入宅院,那扇古朴漆黑的大门便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仪宝!序州!你们终于到了!”
周思韵也顾不得披斗篷,直接从里间窜了出来,“书宁昨天夜里跟我说你们会来,我只当她是吃醉了酒,原来竟是真的!怎么不喊我到码头上接你们。”
周思仪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阿姐,她面色红润,又吃胖了几圈,她这才放心道,“我们三人凑过去实在是惹眼,朝廷的搜捕也不知道多久会到,能拖一阵是一阵了。”
李序州跟个小炮仗似得一把扑了过来,抱住了周思韵的腿,“阿娘!序州好想你啊!”
周思韵一把捞住李序州,却没有与他多谈,反而是将他交给了旁边同样眼含热泪的薛书宁,“劳烦表妹帮我看顾一二,我有话要问我弟弟。”
“扬州城中流言纷扰,说你媚上邀宠,搬到浴堂殿去,和圣人如同身受做了夫妻一般,是真是假?”
“说你明明是男子,却是纱帽罩婵娟,是地地道道的女儿身,圣人碍于国丧而延缓亲事,要娶的皇后其实是你,这是真是假?”
“还说你如今已经有孕在身,却带着孩儿借着禅心寺大火出逃,圣人疯了,正在全大梁上下找你,找到了要将你给绑回去,这又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