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似乎都已经回不去了。
望着威严如山的侯府门楣,她汪汪一泉伤心泪,竟是为了阎泱而流。
她还记得去岁此时,泗京漫天飞雪,炮竹声响,就在皇宫之中,她唤他们兄弟二人一同过团圆春节,一并扫除晦气,共盼来日。
那个有些呆笨、不通情理、只认堂兄的大将军,也曾信任自己,听命于自己,在司州风云下守护自己逃离刺史府,也在漠州兵变之时不问因由、不计代价,与自己千里奔赴北地。
想起那张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也在自己面前袒露过笑颜与局促,崔姣姣的心中沉痛不堪。
如果能再早回来一刻,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了。
泗京的冬,冷得刺骨。
檐下冰凌如刀,北风卷着碎雪在长街上嘶嚎,连最耐寒的乌鸦都蜷在枯枝间瑟缩。护城河早已冻成一道惨白的裂痕,像道横贯都城的伤疤。
阎涣立在廊下,玄氅上积了层薄雪,却浑然不觉。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眼底烧着滔天恨意,却又被更深重的悲凉压得喘不过气。
她回来了,却比永远消失更加诛心。
侯府门外,崔姣姣立于朱门前,呵出的白雾模糊了泪眼。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匕首,那上面还凝着乱葬岗的血垢。她想起阎涣最后看她的眼神,像看一把捅进心口的长刀。
霜寒天暗,哪怕长空已然破晓,这漫长的冬夜,却仿佛永远熬不到头。
喉咙前的半寸皮肤仍残存着被剑尖所指的刺痛感,崔姣姣的眼前挥散不去阎涣的悲痛之情。他那样决绝地和自己一刀两断,昔日曾袒露破碎往事的心门紧紧闭合,就如此刻般将她拒之门外。
她从未见过阎涣那样沉重的眼神,复杂、怨恨、哀痛。
她不怪阎涣的狠心,他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怎能不恨,是她来晚了。
崔宥奸计得逞,害死阎泱的目的便是逼他造反,在这紧要关头,阎涣身侧无人出谋划策,她更不能沉浸在悲哀中不能自拔。
“崔宥。”
她眼底竟漫上从未有过的恨意。
“你既非要把我们逼上绝境,莫怪我推你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55章
泗京的雪一刻不停地落,下得像是要把整座皇城埋进坟里。
崔姣姣一路贴着小巷边缘走着,长街上人群熙攘、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垂髫嬉闹,她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如同从不曾融入过。
终于,再次站在皇城门前。
此刻她衣衫褴褛,裙摆沾满干涸的血迹和泥泞,几缕发丝还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乱葬岗的腐土。
守门的侍卫起初没认出她,直到她抬起头。
那双眼睛红得像是哭过一整夜,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惊的恨意。
“长长公主!”
侍卫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见了鬼一般恐惧。
崔姣姣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扇朱漆宫门。
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