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间开了半扇木门,一如她初次来到草原时别无二致。
她知晓自己来了。
缓步入了王帐之内,一旁的婢女为她二人褪去狐裘,一路引着他们走向深处,来到阿斯愣的面前。
“崔瓷贸然前来,还请单于见谅。”
她掀起眼皮,瞥见了一旁侧位之上,许久不见的一个人。她对着那炽热的目光故作不见,只礼貌勾起一笑,道:
“左贤王,别来无恙。”
策勒格日眨了眨眼,长睫抖动,放在两旁的双手不住地紧握成拳,忍着心中的千万句话,没有说出来。
“本王安好,公主呢?”
他想知道,分别这一年,她在中原过得可好。
崔姣姣垂眸不语,他便知晓,他不好,中原人心诡谲,他们都欺负她。
策勒格日忍不住向前坐了坐身子,带着一丝责怪道:
“千岁侯没有照顾好你吗?”
提到他的名字,崔姣姣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簌簌落下泪来,砸在铺了虎皮的地面,连一丝声音都不曾砸地而出。
阿斯愣大概知晓了她此行的目的,遂缓缓开口:
“公主冒雪而来,想必是有急事。”
“可是为了千岁侯受困漠州之事?”
崔姣姣倏忽抬头,不想怀朔单于竟如此耳聪目明,贺朝内部之事他亦知晓。
“是。”
阿斯愣抬手摆了摆,婢女便抬着火盆上前,放得离她近了些。
见她满身风雪、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阿斯愣不难猜出,贺朝之中定是生了异变。
“你能安然出了贺朝地界来到我这儿,想必也是费了些周折的。不过那皇帝小儿大概也并未料想到,你离了泗京,还有怀朔可去,这才没有赶尽杀绝。”
崔姣姣点点头,却不曾开口。
一路上,她在心中组织了无数种话术,希望能说服阿斯愣出兵漠州,援助阎涣。
为此,她本编排了近乎完美的纵横之术,自觉定然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发兵。可信心满满来到此处,却在这一刻,什么都说不出口。
羞耻、急切,混杂着不知是什么情绪堵在她的胸口。
没有时间了。
她心中一狠,双目紧闭了一瞬,开口道:
“帝师受困苦寒之地两月、几乎全无音讯,崔瓷无能,恳请单于发兵向西,救帝师于水火。若单于愿意,条件尽管提,牛羊卷帛、金银玉器、作物粮食,帝师定然深谢单于雪中送炭之恩!”
她见阿斯愣不答,不知是否他不愿。这本是贺朝内乱,旁人本就应当坐收渔利,无论少帝与千岁侯谁生谁死,其余诸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她来请求草原出手掺和,本就是十分为难。
可眼下,他真的拖不得了。
崔瓷别无他法,只得再次双膝触地,伴着沉闷的‘咚咚’声,阎泱陪着他跪在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