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玉无瑑露出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签筒:“我觉得李府主近日的运气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偏偏遇上算错的那一卦。”
李璧月知道这道士说话常常藏一半露一半,神神秘秘的。但他既然主动提出,想必有几分把握。便将手伸入签筒,随便摸了一支签文出来递给他。
玉无瑑打开念道:“天地无挂碍,宇宙皆虚空。此身何所适,无定一飞鸿。”
他微微皱眉:“怎么是这个签文?”
李璧月素来不去求签,也看不懂签文上这些似是而非的句子,问道:“这支签怎么了,不好吗?”
玉无瑑摇头道:“也不是,单从签文来说,这是一只上上签。天地无挂碍,宇宙皆虚空。意指李府主前路一片畅通,天地间哪里都可去得。只是无益于解决我们现在的难题,向左还是向右,签文中并没有答案。”
李璧月:“既然哪里都可去得,那不就是两条路都可以走吗?”她做事本就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便道:“我们就先走右边,要是不对,再换一条道就是了。”
她提着剑,率先向右边的通道而去。玉无瑑也没有再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甬道很长,两人走出两三里,道路渐宽,视野也开阔起来,前方更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光线。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前方竟出现了一座精美的庭院。
庭院的大门开着,里面雕栏画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房屋的飞檐上挂着无数的夜明珠,照亮了这一处原本幽暗的地下世界,也照亮了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天工世家”。
李璧月问道:“天工世家,这是什么地方?”
这段时日的相处,李璧月已经知道这道士见多识广,天底下各种掌故轶闻故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就算真有他不知道,他也能信口胡编出来。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玉无瑑回答道:“天工世家,原本是指春秋时期大工匠鲁班的后人所传承的家族,不过听说在百年之前,天工世家嫡系已经灭绝。这座建筑名为鲁班世家,却似有人居住。不知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都想到之前同样莫名出现在地底的青羊宫。
李璧月一脚跨入门槛:“都到了这里,先进去看看再说。”
进门之后便是一处极大的花园。庭中的石凳之上,坐着一位貌美端庄的仕女,她手里握着一卷书卷,身前跪着一位十六七的少年,似乎是她的奴侍。
亭台之中,另有数名仕女,或端着茶点,或举着餐盘,侍立于后。花园中还有不少的园丁和奴仆,有的正在修剪花木,有的正在除草,有的正在打扫,甚至湖中的小船上都有几名船夫。
不过,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全都一动不动,就像生命被定格了一般。
可若说这些都是死人,偏偏面目栩栩如生,与生人一无二致,这样的场景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李璧月只觉得后背毫毛竖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玉无瑑将手放在那跪着的少年背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一点也不畏惧的样子。
李璧月心说,这要是突然诈尸可就好看了。玉无瑑回过头,十分肯定地道:“这些人都是——傀儡人。”
李璧月道:“傀儡?这也太像了吧?”
她先前在海陵见过高正杰御使过的傀儡人,外面的躯壳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真人的样貌,却远没有到眼前这般连表情都生动自然、足可以假乱真的程度。
既然知道是傀儡,她先前心中那种诡谲之感也消淡了很多,便仔细向那亭子最中央的女子看去,只见她虽然手握书卷,却并没有在看书,而是面目含笑,目光向下,看着她身前的少年,似乎在说些什么。那少年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并不敢去看自己的主人。
这时,她听玉无瑑道:“我大概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也知道这座庭院是谁修建在这里的了。”
李璧月:“是谁?”
玉无瑑:“这女子应该是天工世家的最后一位家主,鲁心瑜。建造这座庭院的便是她的弟子鲁才英。在我们玄门之中,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号,邪道妄机。”
李璧月在海陵曾听他说起过邪道妄机,此人最早将道门御魂之术与机关之术结合,制造出了能寄魂于傀儡的杀人术。
玉无瑑接着道:“邪道妄机的生平经历我曾见过一些记载。天工世家嫡系自千年以前便有传承,历六十七代,传到鲁心瑜的父亲鲁长津手上时,已经逐渐没落。没落也就罢了,偏鲁长津只生有一个女儿。天工世家祖传的机关术历来是传男不传女,若是嫡系没有儿子,就由旁支继承家主之位,以小宗代大宗。鲁长津不想技艺外传,所以从小就将女儿当做男子养大。”
“鲁长津死后,鲁心瑜继承了天工世家的家主之位,她于家传绝学之上的造诣一般,只能勉强保住家传祖业而已。但她的徒弟鲁才英于机关术上可称天才,在短短两年之时,就学会了鲁心瑜传给他的机关之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鲁才英一心想将天工世家的机关术发扬光大,但因鲁长津父女性格粗枝大叶,先祖所传许多珍贵的文本和图纸都散失了,很多机关都无法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