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外形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北面皇城门下。
全恩站在城门楼高处,喜形于色地飞奔下城楼,把久违的故人请进宫门。
等四下无人时,全恩跪倒拜下,“孩儿给干爹见礼!”
章晗玉出走几个月,他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人了,起身时眼眶都发红。
“宫里如今是穆太妃主事。太妃娘娘早晨召见了凌相,应该还是为了合离之事劝说。午后便召了您来。”
章晗玉点点头:“两边各自劝一劝,走个过场,合离奏本就能批复下来了。”
全恩早窥见她袖中以细绳扎起的一卷文书,没忍住问:“这文书便是……咳,凌相签下的……?”
“放妻书。”章晗玉晃了晃契书,又收回袖中。”带给太妃娘娘看一眼,让她少劝两句,早点把过场走完。”
全恩一缩脖子。
可见合离之心坚决啊。
两人加快脚步往穆太妃的安福宫方向走。
自从阉党案发后,马匡死在大理寺狱,俞奉被拘捕。四大内常侍去了仨,全恩成了宫里硕果仅存的内常侍,可以在宫里横着走。
但可以横着走的全恩却并未露出意气风发的模样,人瞧着反倒比从前更谨慎了。
章晗玉稀罕地盯他几眼。
“不谨慎不行。”全恩叹着气说。
“宫里反复搜查阉党,时不时地还抓几个,一直到现在都不消停……”走着走着,他脚步一停,冲宫道前方努努嘴。
“听响动,又来了。”
宫道前方传来一阵锁链声响。没多久,果然见几个金吾卫拖扯着一个青袍内侍穿戴的人从岔道口转过来。
边走边骂:“你小子好躲!爷爷们寻了你整个月,你家墙瓦房梁都拆平了也寻不见人,还以为你学俞奉遁走出京了。原来你小子还躲在宫里!”
“挣什么挣!死到临头,认罪受死,少点活罪!”
全恩早停下脚步,往宫道边让了让,等对面的金吾卫先过。
“抓人呢。”他朝对面努努嘴,“宫里藏人的地方太多,隔三岔五有几条漏网之鱼被搜出来,出宫下狱,结局多半是个死。金吾卫的事咱们不掺和。”
说话间两边碰上。对面的金吾卫认出全恩,客客气气上来见礼,寒暄几句,果然抓捕的是潜逃阉党。
章晗玉站在宫墙下,瞥了眼铁链锁住的逃犯。
单薄细瘦的身形,瞧着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内侍青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人瘦得厉害。
五月阉党案发,这少年内侍不知在宫里如何东躲西藏,竟然躲到九月才被抓捕,也算有几分本事。
她多看了几眼逃犯,越看越觉得,眉眼轮廓似乎有些眼熟……
铁链加身的逃犯也留意到了她。
死气沉沉的一双眼睛麻木越过众人,无意间落在章晗玉身上,那道目光忽地停顿住,仿佛难以置信,一眼,紧跟着又一眼,那逃犯忽地激动起来,扯着铁链就要往宫道这边奔。
金吾卫当即冲过来把逃犯按倒在地,“你小子还敢跑!”
那逃犯抱着头任打,目光依旧死瞪着宫墙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