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气到了李然,他想发脾气,想说坏话。他看出来迟巍跟齐杉在众人面前这样做,无非就是拿准迟危这样的大人物体面人不能拒绝。
成年人利益牵扯纠深,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从认识迟巍与齐杉以来,李然就知道这俩人疯狂地想跟迟蓦修复关系,不惜低声下气,将父母的尊严踩进尘埃。
放眼望去,这样低姿态的父母在全中国里都屈指可数。以前李然不理解,以为他们对迟蓦这样,是要修补他们没有怎么陪伴过迟蓦的空缺。
听说上流社会的家庭,时间是金钱,大家都很忙,孩子见父母一面难如登天。
没想到迟巍跟齐杉一点都不好……能把迟蓦送到戒同所两年的父母一点都不好!
李然音色难过地低下来,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哥难受,我也难受。”
“唉……”程艾美愁得叹了口气,保养得体没多少皱纹的手摸了摸李然的头顶,说,“没事哈,我和你们爷爷是长辈啊,他们真来了有我们呢。你和小蓦不跟他们说话,好好吃饭就行。”
“是啊是啊,不就是两个不速之客吗,咱们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呢。”
叶泽赶紧附和说,而后双手负背后痛斥,“当今社会的一些父母啊,真是越来越不会当父母了。真想抽他们一巴掌!”
迟蓦半天没下来。
李然上去了。
就在楼下和爷爷奶奶说话的时候,一个念头“咻”地从李然脑海闪过去。
他哥前两天说过,没有菩提珠缓解情绪的话……可以接吻。
夜色浓重,屋里的灯关掉之后,视野会陷入一片黑暗。李然回自己房间不用敲门,就算现在他哥在里面,他也不准备敲,直接拧开门把手就进去了。
卧室里一盏灯都没开。门开瞬间,寻找菩提珠无果终于确定这里没有而坐在床边的迟蓦,看见门缝里乍泄一束天光。太阳撕裂阴沉的天幕,捅破一个巨大的窟窿把光柱砸到大地上时大概就是这种情形。
紧接着一个清癯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关门,黑暗重新袭来,但那个少年选择留在这里逐步靠近。迟蓦眼神恍了恍。
“……哥。”
李然声音很小地喊道,唯恐惊扰什么萦绕在黑暗里的秘密似的,他说,“我过来找你了呀。”
迟蓦感觉到嗓子发紧,过了会儿确保能顺畅地发出声音才哑声问:“为什么找我?”
“……就是想找你。”
迟蓦嗤笑,笑意有点冷,说道:“不怕我趁人之危?”
李然没吭声。他默默地往迟蓦身边一坐,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双腿并拢,双手放身体两边扶着床沿。他没有侧首看迟蓦,但衣服蹭着他的衣服,两人离得非常近。
活到21岁,迟蓦自认为道德感底下,高尚与他无关。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许多事都不是非黑即白,就像人,好里带着坏,坏里带着好;就像事,真里带着假,假里带着真。但迟蓦从来不信这些,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分辨它们,然后再大度地接受它们。他自小就过于极端,所有人所有事在他眼里都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而他自己处于黑色行列。
还是最黑的那一个。
李然主动找过来,迟蓦不是傻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小孩儿想用自己代替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