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里只有零星几颗不甚明亮的星点,拍出来的效果倒是不错,色调更饱和,平平无奇也在镜头里变成了浓墨重彩。
傅凛川在旁边看着,从前,很多年以前,也有无数个这样的夜里,他在旁安静陪着谢择星拍星空。
谢择星忽然转头,问他:“你才做完手术就回来这里?不需要定时去复查吗?”
“复查了,”傅凛川解释说,“正好三个月,复查了没事才回来工作,下次过半年再去就行。”
谢择星问:“真有你之前说的那么顺利?”
他的目光太过纯粹,傅凛川本就答应了不再骗他,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更不能再有任何隐瞒:“总体来说是,术前检查沟通方案那些都没有太大的波折,就是术中时一度出现了意外,我也是醒来后才知道中间有过突然出血的情况,好在主刀医生经验丰富,迅速处理将我拉了回来。”
冷风拂过,谢择星微微打了个寒战,问他:“……没有后遗症吗?”
“目前看是没有,”傅凛川实话实说,“我运气还不错。”
“运气不错就不会做第二次开颅了,”谢择星轻嗤,又问,“脑神经损伤的情况呢?”
“还在有药可救的范围内,”傅凛川说,“更重要的是心理层次上戒除对痛感训练的依赖。”
他看着谢择星,说出了他原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那些事:“其实这几年,准确地说是从车祸之后开始,我一直在重复做同一个噩梦,梦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里,被困在里面,看到你在外面,有时是烈火里,有时是深海里,也有时仅仅是决绝离开的背影,但无论我怎么喊怎么挣扎,你都听不见,我也触碰不到你。
“心理医生说这是恐惧情绪在梦境里的投射,那时我在想,你从前一直做的噩梦又是什么,是不是比这些更恐惧更绝望?然后我才意识到,你其实比我坚强得多,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无论怎么找借口,确实都是十恶不赦。”
谢择星的嘴唇动了动,有些语塞。
他的噩梦,大抵是在深渊里不断下坠的过程。
傅凛川是对失去的恐惧,而他是对未知的绝望,傅凛川造就了他的绝望,也因他而被困住。
“不管以后怎样,”傅凛川接着说,“至少无论我还是你,先把一直纠缠的梦魇打破吧。”
“……怎么打破?”
谢择星下意识问。
傅凛川凝视他的眼睛,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神色一瞬间变得痛苦,咬着牙蹲了下去,佝偻蜷起身体。
谢择星吓了一跳,立刻弯腰靠去过伸手扶住他:“是不是头疼?你怎么了?”
傅凛川闷哼出声,抬眼间清楚看到了谢择星神情中的慌乱和焦急。
上一次晕倒之前他看见谢择星骤变失色的脸,那确实不是他的错觉,哪怕那时谢择星前一秒还在语无伦次地指责他。
那些担忧和紧张都是真的。
“傅凛川?”
谢择星的声音不稳,想按住傅凛川肩膀,被他抬起的手握住了手腕。
傅凛川抬头,脸上的痛苦退去,直勾勾的目光钉在谢择星脸上,眼里的神色很深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