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紧身上的冲锋衣,冻麻木的躯体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空气稀薄让他略微不适,不确定是高原反应还是之前脑震荡的后遗症,他反正也不在乎。
上汽车后傅凛川直接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拿出谢择星之前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的那个保温杯,打开喝了一口刚在火车上接的热水。
淌进肺腑的热流将他从冻僵硬的边缘拉回,在濒死之前活过来,已经是他这段时间反反复复习以为常的状态。
车上很快满客发动,他靠着座椅闭起眼,轻轻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戒指是他临走之前,在已经被打碎玻璃的茶几下方抽屉里找到的。
那时他翻箱倒柜想找谢择星之前写过字的一张纸,拉开那个抽屉时,意外发现了安静躺在当中的戒指盒。
里面是成对的钻石对戒,一枚是他的,一枚是谢择星的,以及一张塞在其中沾染了谢择星信息素气味的赠礼卡片。
不知道谢择星什么时候买的戒指,又在那个抽屉里放了多久。
那时他跪在入夜时分光线昏暗的客厅茶几旁,盯着那两枚在灯光下闪动光辉的戒指,脑子里的思绪有一刻甚至是完全空白的,过去一幕幕像流沙悄然淌过,他什么也无法思考,更抓不住。
即使不闭上眼,他也能想象出谢择星买下这两枚戒指将卡片一起塞进去时,眼神里生出的是怎样的期待和雀跃。
是他亲手打破这一切,毁了谢择星的梦,也毁了他自己的美梦。
他坚持戴上了戒指,属于谢择星的那枚用黑绳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固执地想要留住一点什么。
哪怕他十分清楚他做这些其实毫无意义,他根本无力留住任何东西。
就像他一厢情愿不愿相信谢择星已经离开,甚至去找过谢择星的那个表姨,拘谨局促的中年妇女红着眼睛搓着手,亲口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冀。
他最终只能接受事实。
那天以后他离开了海市,先去了川西,之后入藏,由南至北。
之前做年假旅游计划时,谢择星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记下了这边很多处不同的地名,当时可惜他们时间不够,又把大部分地方都划去了。那张纸也塞在那个抽屉里,就在戒指盒边,他找到之后便带在了身上,按照上面记下的地名,来替谢择星亲眼看一看。
藏北的古城和雪山,是他的最后一站。
傅凛川靠着座椅,在车轮颠簸的节奏里逐渐入梦。
难得一次他的梦里不是那些血和火,他梦到了二十岁出头的谢择星。
也是在这里,那时他们走下火车坐上去往古城的大巴,谢择星就坐在他身边位置,兴致盎然地戳他手臂让他看窗外那些从未见过的高原景致,然后举起相机,镜头对准车窗外,不间断地按下快门。
“造物主真是神奇,这个地方好像处处都是奇迹,怎么弄出来的。”
“可惜我们时间有限,要是能够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半年就好了。”
“你说我以后还是不要当医生了好不好,我觉得做个自由摄影师更适合我,你要不陪我一起吧?”
谢择星的一字一句还似在耳边,傅凛川想说“好”,他在恍惚间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却是空的,梦里的人不在这里。
谢择星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傅凛川侧头靠向车窗玻璃,缝隙间灌进的冷风针刺一样扎着他后脑,缺氧的不适感让他分外痛苦,但再多的痛都不比心头那道破损的缺口更让他撕心裂肺。
于是他也只是忍着,忍一忍就好了,反正,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