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丰羽很想对他说,郑柏景此人心术不正,你少和他来往,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来了。
郑柏景那般“背后说笑”,他却做不出背后议人是非的事情。
梅丰羽到底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道线,只咧了咧嘴角,朝陈允渡露出一个灿烂的、大大的笑容:“没什么,就喊你一声。”
陈允渡对梅丰羽这般随性的动作显然习以为常,他略一点头,便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郑柏景来的时候,看见陈允渡和梅丰羽两人各自伏案忙活,他心中微微一动。
陈允渡在写东西不足为奇,梅丰羽平时好玩好动,现在梅公还没来,他能自己主动写文章?
他心底是一百个不信的。
两个人都没有抬头,自然也没人与他打招呼,他摸了摸鼻尖,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半响,到底没忍住自己的好奇,抬头朝着梅丰羽的桌面望去——还真是在写功课。
他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连“向来不识愁滋味”的梅丰羽都用功了起来……昨日指责他的时候说的道貌岸然,实则和他一样,不过也希望自己能多一分筹码。
他昨夜回去后想了想,陈允渡过早成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有他成婚了,京城中的贵女才会愿意将目光落在其他人的身上……少了一个这样的竞争对手,他才会被看见。
郑柏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本家势微,如果能搭上岳丈这条线,日后乘着东风,可不比在州府苦熬资质好出头吗?
三司户部判官张尧佐走的还是宫里张美人的关系呢。
他越想越坚定——自己没错,只能到达了高位,才能实现他为国为民的抱负。岁月有限,如果浪费在苦熬资质上,岂非辜负了大好年华。
梅尧臣来的时候,见到侄儿梅丰羽破天荒地伏首写字,忍不住上前垂眸望了一眼——看清他文章上面勾圈的痕迹后,又恍然觉得合理了起来。
原来是允渡圈点了。
旁边的陈允渡向来无需他操心,梅尧臣低头扫了一圈,又偏头看了一眼郑柏景。
梅尧臣皱起了眉头,郑柏景看着人坐在这儿,可心思不在,写出来的字漂浮无力,还有细碎的墨点。
他咳了一声,郑柏景惊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纸,升起一抹心虚之感。
梅尧臣咳完,回到了前排位置上坐下,也不催促,等着三人自己将昨夜所作的文章送上来。
昨夜的题难,他再多给些修改的时间。
陈允渡将文章呈上去,随着他起身,郑柏景也紧随其后,交了文章。
梅尧臣两份看完,脸上神情没什么波动,又望了一眼还在奋笔疾书的梅丰羽,知道他今日是写不完了,于是轻咳一声,“昨日题难,破题之法……”
他讲解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端起桌上早已经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站起身,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出去了。
梅尧臣走后,郑柏景望着自己被密密麻麻勾画的文章,想起身询问陈允渡,但看见他背影的时候,又止住了。
他开不了这个口。
……
刘家木坊的活计一共十三单,第六天的时候,许栀和想着明日特意过来一趟不划算,于是就着灯火画完。
结束后,刘家娘子笑容满面道:“有劳许娘子辛苦这六天,日后结了银钱,我再给娘子送过去。”
许栀和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一边朝她点头,“多谢。”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才九月初,街上穿着薄衫的人肉眼可见的消失无影了,许栀和走在街上,冷风吹在脸上,意外的冷。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看见了一道很像是陈允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