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柏景的眼眶发红,“旁人都觉得我不如他,我偏偏要做的比他好。我自己心意已决,大伯和大伯母若是日后还指望我高中后不让弟侄继续过着给人当帮工的后尘,便省了劝诫的心思吧!”
说完,他将碗筷放在桌上,离开了堂屋。
……
这一夜,梅府和郑家都没过好。
第二天梅丰羽去了书房,看见只剩下两张桌案时,愣了片刻。
出门找了小厮,才知道是刁娘子吩咐人将郑柏景的桌子搬到了库房。他东西收拾得干净,以后想来是不会再来的。
梅丰羽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乍然少了一个人,真不习惯。
陈允渡来了后,他身上的颓然一扫而空,旁人来来往往,但陈允渡却会永远在这儿。梅丰羽松了一口气,和他说清郑柏景以后不回来之后,又兀自感慨了几句。
读书的时候有摩擦,可当这人离开,脑海中却只剩下一道摇头晃脑背书的景象,好像曾经发生的不快也随着离开变得浅淡。
对旁的事情,陈允渡一概不怎么关心,听梅丰羽感慨完后,笑了笑,对他说:“人来人往,有人相逢,自然有人别离。看书吧。”
梅丰羽看着他沉下心翻开书,专注地读起来,心中生起一抹羡慕。
无论什么时候,陈允渡都看着冷静自持,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
许栀和对着彩绘做了第一个羊毛毡,有了前两只戳狸猫的经验,她这次上手很快。
不过在染色的时候出现了岔子,羊毛被清洗之后,上面带着油脂和灰尘是洗干净了,但残余的黄色依旧明显,以前染浓重的深色倒是不明显,一旦染鹅黄色,就不如画在纸面上清透,反而带上一种粗粝的黯沉感。
许栀和知道自己需要漂白粉,她问了好几个杂货摊,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最后在一个泥瓦匠那儿才听说了一个土方子,取生石灰、海盐、草木灰和牡蛎壳粉,先将草木灰置于陶瓮,用细麻布滤出碱水,小火熬至膏状,再将生石灰与牡蛎壳粉混合煅烧,加入海盐以重锤,最后两者结合,平铺竹席阴干,石臼碾作细粉。
每次取少许化在水中,将泛黄衣物浸泡其中半个时辰,再取出来,可使衣物洁白。
许栀和神态专注,泥瓦匠见她这么认真,反倒是笑了,“这个土方子说给人听都没人在意,姑娘还是第一个向我打听的。”
富贵人家的衣裳穿旧了换身新的就是,穷苦人家管它发黄还是破损照样往身上套,谁管衣服是白还是黄。
许栀和记牢在心中,朝着泥瓦匠笑着道谢。又在沿途将需要的材料买好,回去后按照他的提示一步步制作。
膏糊状的液体阴干了足足七日,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旁的缘故,制作完的漂白剂硬得像块砖头。
良吉和方梨路过两回,见许栀和盯着一块灰白色的砖头发呆,尝试着给出建议,“姑娘,要不试试每次用之前用铁锤撬下来一块呢?”
许栀和:“……”
也行。
良吉见她拿了主意,取后院中找出铁锤,对两人说:“往后站。”
等许栀和与方梨离铁锤丈远的时候,良吉狠狠地将灰白砖块敲碎,变成小块的石子。
羊毛浸泡其中漂白,等晴朗的天晒干后,再配好不同颜色的水重新浸泡已经漂白的羊毛……一来一回,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
怪不得古时的工艺品价格高昂,这时候许多材料不像后世齐全完备,就比方晒羊毛——没有烘干机,只能靠老天赏饭吃。冬日天阴得多,时不时有朔风呼啸而过,他们三个还要时刻紧盯着羊毛不被风吹走。
但是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被漂过的羊毛颜色更加清透细腻,在院中颜色各异地开着,像是一片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