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筠康递给她的石子圆润,并不是适合打水漂的石子,许栀和一手拉着张筠康防止他离水面太近,一手将石子远远掷出去。
“扑通——”
伴随着石子入水的声音,还有张筠康的声音,“姐姐,你听……在唱歌。”
许栀和身上起了一阵寒毛,四周黑暗,只有灯苗下一丝光亮。突兀听到张筠康的这句话,眼前缄默的群山流水似乎都变得森然,她的双腿颤微打摆子:“什么在唱歌?筠康,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有点害怕。
“姐姐你害怕?”
张筠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伸手紧紧握着许栀和的手心,笑着示意她蹲下来,“姐姐别怕,一切有我。”
许栀和感觉到了一只手遮在了自己的眼前。失去视觉的刹那,风声带来群山与流水的演奏。
她听到轻微的水流拍击岸边衰草的声音,听到鸟雀划过夜空的声音,听到几里开外阡陌交通村落的犬吠声,听到隐约到几乎是幻觉的秋蛙鸣叫,从远处传来,像是等待着明年丰收时节的一期一会。
那颗石子就是敲出了一圈圈涟漪,也敲开了村落的寂静。张筠康看着许栀和神色的变换,缓缓松开手,为有人能懂他的发现而纯粹的快乐。
“姐姐,是不是很好听?”
许栀和缓缓睁开双眼,几乎说不出话,她想要伸手去抚摸张筠康的额头,但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至少在此刻,张筠康比她更能体会自然之玄妙,他带着她从另一个角度看见山川水色不一样的风景与热闹。
许栀和认真说:“谢谢筠康,让我听到了这么好听的曲子。”
曲子再妙也有终结的那一瞬。张筠康正要说些什么,屋内忽然传出了一声汤昭云的呼唤,“张筠康,你又跑哪里去了?”
“娘,娘,就在门口呢!我回来了。”
张筠康下意识应了一声,他回头有些贪恋地看了一眼千山轮廓,然后朝着屋内跑去。
路过门口,他打了声招呼:“姐夫。”
身为共犯的许栀和有些心虚,她随着张筠康的视线一道移向小屋。小屋门口站在一道身影,挺拔修长,像是一棵长在了屋前的树。
陈允渡立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是小舅舅和小舅母来催就好,许栀和乐观地想,至少现在已经十八岁的她,比才七岁的张筠康能做的事情多得多。比如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在屋外转悠那么一会儿。
陈允渡朝着她走过来,许栀和朝他笑了一下,想将刚刚张筠康带她见识的景观分享给他,但突然又想起陈允渡本身也生长在这样的水天自然之中,所以他能像山野的风,青涩又炙热,纯粹又恣意。
她递出去的手顿在半空,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她刚刚在地上捡起的石子。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来的时候,陈允渡先她一步接过,他接过石子,指尖微微摩挲还带着泥土的石子,然后轻松写意地将其抛出去。
石子在水面上点了好几下,才寂落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