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筠康将自己跨出一半的腿收回来,老老实实走到许栀和的身边。
在这边气氛焦灼之时,张弗疾正在小声训斥着自己的弟弟,“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来得这么突然?午饭吃了什么?”
张弗庸虽是举人,但在兄长的面前毫无架子,他乖乖受训,一一作答。
张弗疾听到午时几人只将就了他亲手制作的烤鱼,忽地轻叹一口气。
“今日做的还不错。”
张弗庸老实说,“他们都说好。”
张弗疾斜睨了他一眼,不语,等到张家二郎张弗碌来,两人交换了一下方才的信息,才重新看向张弗庸:“对了,还没有说你过来,是要做什么?”
这可算问到了张弗庸的心坎上了,他立即一扫原先的灰头土脸,重新绽开了笑容:“大哥二哥,也不是什么大事,本不值当今日急匆匆的过来,但是栀和挂念着你们……”
张弗疾说:“说正事。”
“正事就是,你我的外甥女婿,中了举人,还是太平州的解元。”
张弗庸微笑说。
“噢,考中了举人……”张弗疾拿起桌边的粗瓷海碗喝了一口水,片刻神色一凛,重新看向张弗庸,“你说什么?”
张弗碌也怀疑自己脑袋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弗庸字正腔圆重复一遍,笑容灿烂,洋洋得意,“如何,我眼光不错吧?允渡,你过来给大舅和二舅瞧瞧。”
他招呼道。
陈允渡上前,任张弗疾和张弗碌像是参观某种动物一样打量着自己,然后发出一声长叹,“好,好好好,弗愠要是能看到这一幕,九泉之下也安息了。”
他们商量着这样的喜事,很该明日摆一桌酒宴,请村上的其他人吃饭,更要祭祖告诉列祖列宗。
许栀和牵着张筠康的手,心底有些暗自庆幸提前让良吉、维熙和方梨先回了临桥坊的小院。
张筠康怂恿着许栀和:“姐姐,大伯母和娘亲他们还需要些时间,咱们出去转一圈吧?”
许栀和没有答应,她对大河村算不上熟悉,此时天黑,她不认得路,万一和张筠康一道走丢了,岂非坏事?张筠康见她神色坚决,滴溜着眼珠,退而求其次,“那姐姐,咱们去看大伯母搓面疙瘩吧?”
这点倒是可以。许栀和牵着他一道进去。
正在忙活的大舅母和正在说着民俗故事的汤昭云齐齐朝两人看过来,前者腰间系了一方灰色腰巾,面前放着一个老陶盆,见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抬眼笑:“可是饿了?很快的。”
她一笑,眼角起了几根皱纹。
许栀和摇了摇头,张筠康嘴甜道:“大伯、二伯和爹爹他们正说事呢,房中待得很无趣。还是大伯母和娘亲这儿有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灶台旁边转悠。小孩的身高总是长得格外快,前年过来的时候他尚需要踮脚才能够到灶台,现在已经能和灶台平视,他带着自己心中小小的雀跃,像是巡视领地一般走来走去。
其他三人中只有汤昭云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是为了什么,抿唇笑了笑。
许栀和的视线则落在大舅母面前的老陶盆中,里面的面絮还沾着掌纹,白面香裹着鸡蛋清,在暖调的油灯下泛出柔黄。水珠沿着瓷碗边滚落时,井盐正在粗瓷钵底化开细小的漩涡。
烧水期间,大舅母熟练地拿了两颗青翠菘菜,去掉菜帮,分开清洗后切成段,放在一旁备用。等水开,她将面团扯成小块,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用锅铲在水中搅合,原本清澈的水微微泛白,渐渐浓稠。
菘菜段和搅散的蛋黄一道沿着锅边倒下去,锅盖一盖,只留下一道缝隙放气。等到锅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时再次揭开,沿边的泡泡一颗颗破碎,撞开金黄色的蛋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