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正是黄昏,黄白交织,冷暖相叠,一如从前与你一起度过的那三载冬季。」
「其实这场雪下的并不大,落在地上只有薄薄一层,不比我在北城见过的那般洋洋洒洒,轰轰烈烈,但贵在是今年的初雪。你若是见到了,定会满眼雀跃地拉着我在街头巷尾留下一对对脚印。」
「白雪飘在空中,我没有坐车,而是从中晟一步一步走回家,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我权当那是你。听着耳边“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我想到的竟是——不知道现如今的港洲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大抵仍旧日头高照,与北方相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
「港洲算是我的旧地,我分外想念那段二十岁时的青葱岁月,但我更想你。」
「记得从前你说你最喜欢下雪天,喜欢寒风扑面而来的那种感觉。所以当应森去港洲探望过你,帮我带回你的消息,说你今后要定居在港洲的时候,我起初是不相信的。毕竟那里四季如夏,没有凛冽的寒风,更没有你最钟爱的皑皑白雪。」
「那里凭何能留得住你?」
「你孤身一人往南走,无依无靠地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是因为北方让你伤心了吗?如若是,不如再斟酌斟酌,人生这么长,就算是想避开我,最起码,也要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城市。」
「别因为我的过错,而委屈自己。」
「应森一年前的那趟港洲之行,带回的消息不算多,只言片语。你托他带给我的话更是少之又少,字字伤人心。你说希望以后的生活可以平淡安静地过,希望陆先生不要过多打扰。」
「你又叫我陆先生,好生疏久远的称呼,让我想起了在北城,你我还没相爱时的模样……那时见面,你对我小心翼翼,恭敬中总是带着几分自然而然地试探,那时你便叫我陆先生。」
「你托应森带给我的话,我都明白,毕竟孤枕难眠的这一年里,每一次阖眼,我都能看到你那双带着十足痛色,却倔强到不肯先流泪的眼睛。你说我们彼此都别给对方留念想,也别给自己留余地。」
「你做到了,不打扰,不窥探,干干净净划清界限……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在理智决绝这一点上,你做得永远比我好。」
「眷眷,我或许是病了,又或许是因为近来的日子总是不太如意,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底下的人喋喋不休时,总会恍惚,也总是会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想到大伯还在世时的日子,想到在北城那段恣意又任性的生活,想到这三年里你跟我说过的许许多多的情话……」
「当然最刻骨难忘的还是你那句——陆鹤南,我只陪你走到这里了。」
「多可笑,多荒唐,这竟然是你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陪我走到哪里?余下的路我自己又该如何走?你或许不知道,习惯并肩而行的人,是无法再独行的。」
「所以眷眷,你高估我了,雪夜漫长,无声又无光,我捱不过去。」
「我有努力挣扎过,不留余力地拼尽全力,但仍感到力不从心。夜深人静时,终于得空喘息,在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我会庆幸,庆幸你没有看到现在的我——狼狈无趣、卑躬屈膝、任人宰割、阴险狠辣、不配被爱……」
「如果你见到了这样的我,大概就不会如此爱我。」
「你现在还爱我吗?还是恨我?」
「眷眷,我要结婚了,不知道婚讯有没有传到港洲,有没有传到你的耳中?你还会再为我流眼泪吗?我不想让你为我流眼泪,却也更不想你为别的男人流眼泪。」
「这日子没有尽头,躲不掉,避不开,寻不到你……我太累了,不敢说与别人听,怕人心惶惶,所以只能在这里说给你听。」
「眷眷,我想解脱了,别怪我,就当我是个懦夫。」
「走到今天,我对得起陆家,对得起大伯,只是对不起你。」
「得天眷顾,万事顺遂。我将这八个字送给过你很多次,但直到最后的最后,除却说过千千万万遍的我爱你,我还是想说——」
「惟愿梁小姐,得天眷顾,万事顺遂。」
「就让一切回到原点。」
「你二十八岁生日那晚的烟花,我已经安排好了,无论我是否还活着,烟花都不会缺席。」
「这是我答应你的最后一件事,如果老天眷顾我,如果有幸能让你看到,抬头望天,烟花落幕的那一秒,请抽空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