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她爱人的一颗心,经得起审视。
月光映入落地窗,梁眷看了眼时间,想要告辞时又被黎萍叫住。
她的口吻莫名软下来,像是自降身份般的有商有量:“梁小姐,我与你之间的这些对话,恳请你不要让鹤南知道。”
梁眷起身的动作一顿,她避也不避,目光直视无碍地落在黎萍脸上,径直问:“我不明白您口中的,您与我之间的对话,是指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黎萍会错了意,高傲了半辈子的人在内心挣扎中,主动低头认错。
“你放心,在我闭眼之前,在我去见你们大伯之前,我会同鹤南承认过往的这些错误。”
错误?原来在黎萍心里,当年那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举动是错误?梁眷重新坐下来,目光隐隐有些不忍。
“伯母,如果我是五年前的您,如果要让我在早逝丈夫的心血与小辈的婚姻中做选择,我想我也会做出和您同样的决定。”
梁眷垂着眼,不自觉地转动无名指上的钻戒,深深沉沉地一口气不知道是在替谁释然。
“所以伯母,五年前您没有对不起他,您只是让他在左右为难中,做了一个相对而言更正确的选择而已。”
您只是在大伯与他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伯而已。
您只是舍弃了小辈对您的信赖,选择忠于自己的爱情而已。这没有错,不需要忏悔。
舍弃是因为不爱吗?人世间哪有那么绝对的命题?哪有那么多能够说清的是非对错?
“好在鹤南以后有你了。”
黎萍点点头,而后忽然笑起来,笑容惨淡。不知道是因为欣慰还是懊悔,她的眼角滚下一行热泪。
人世间自诩深爱、在乎陆鹤南的人有很多,比如她,比如宋若瑾,比如那些可以为他两肋插刀的兄姐、朋友……
但在面对命运艰难选择的时候,他们也都曾为了更重要的某些人、某些事而无情地舍弃他。
无人肯把他放在第一位。
但黎萍想,眼前这个明媚又铮铮的姑娘不会。
她会陪陆鹤南走多远?没有人知道。也许是生命的尽头,也许是世界的尽头。
梁眷起身离开了,她挺直脊背,眼泪久久蓄在眼眶里,倔强的不肯滚落,在黎萍的注视下,她将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
她慷慨地代替五年前的自己,原谅所有过去,原谅那些令她跌倒的坎坷,原谅那些横亘在两个人之间好似永远跨不过去的长河,原谅那些心绪难平到辗转反侧的多年曾经。
都过去了,不是吗?
路要朝前走,人往未来看。
她与陆鹤南余下的日子,一定都是狠狠幸福的好日子。
跨出店门,夜晚的春风扑面而来,梁眷迎着风,逆着人流,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那是家的方向。她越走越快,以至于最后变成狂奔。
街头拐角人来人往,路灯下,有一个男人孤独静默地等了很久。他有些焦躁,所以指尖香烟不断,烟灰簌簌落在脚边,积攒了一层又一层。
直至道路尽头有一个女人忽然出现,衣袂纷飞地扑进他的怀里,与他根骨契合,呼吸同频,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他灵魂空缺的一角,那簇夹在他两指间的点点橘黄色光亮,才终于在暗夜中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