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道清丽干练却也陌生的女声。
“喂您好,是金总吗?”
不是梁眷的声音,金守臣内心的猜测被否定,蹙眉反问:“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苏月吟。”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顿了顿,笑着为自己的身份添砖加瓦,“是《忆兰因》那部微电影的导演。”
——
金守臣可以不在意微电影的名字,陆鹤南却不能不在意。
梁眷执笔的那个剧本,他是真真切切地从头看到尾的,他分明记得,剧本扉页标题那栏的三个字,不是稍有留白的忆兰因。
而是一个更赤。裸。裸的悲剧化名字——误终生。
故事的结尾,是形单影只,人到中年的陈灿仪,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与年少时的男友擦肩而过。曾经那段过分刻骨铭心的爱情,造就了陈灿仪的悲情结尾。
尽管他很不喜欢这个结尾,他也不得不承认,误终生这个名字对剧情的整体诠释,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今天麓山会馆客人众多,为了不耽误任时宁迎来送往,陆鹤南事先将车停在了山脚下。
为了和梁眷有一段清净的路,他拒绝了侍应生用摆渡车将他们送下去的提议,而是选择握着梁眷的手,迎着月光一步一步,慢慢向山下走。
早春夜晚,微风中仍带着点点寒意。陆鹤南指尖掐着烟,冰凉的指尖贪婪地享受着这唯一的一点温存。
可手里的烟总有燃尽的时候,余生的温暖总要靠身边人与他相互依偎。
陆鹤南掐灭烟,下意识紧了紧与梁眷十指相牵的那只手,问话时的声音里,掺着些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电影的名字,什么时候改的?”
误终生、忆兰因,那被过分美化的真相与结局,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吗?陆鹤南任由自己走进早就闭环好的逻辑旋涡里,周身的种种隐秘指向,让他没胆量拨开迷雾。
梁眷闻言脚步一顿,口吻讶异:“你还记得电影之前的名字?”
“当然。”
陆鹤南一贯从容冷肃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自嘲。
他怎么会不记得?陈灿仪的爱情轨迹,与梁眷当前的人生步伐空前一致。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将虚幻的陈灿仪,视为梁眷自以为的人格缩影。
陈灿仪因为年少不可得的一段情而误了终生,那么梁眷呢?都说作者的笔下情绪,是作者的真实内心写照。那么梁眷也觉得与自己相识相爱,是误终生吗?
“我一周前改的,时间太匆忙,只来得及跟组内的同学商量一下,还没有经过赛事组委会的同意呢。”
梁眷垂下眼睫,答得随意。
一周前?陆鹤南心弦一动,冥冥之中与缘分相关的时间线也蓦地对上。一周前,正是他陪梁眷去找剧组人员开会,他恰好翻阅剧本,撞破梁眷笔下秘密的那天。
心中向来不准的直觉忽然那么强烈,强烈到让他有了狂妄的底气,认为这有变数的一切是与自己有关。
陆鹤南停下脚步,偏过头,目光直直地望向梁眷,仿佛要将她望进心里:“为什么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