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答应你的最后一件事,如果老天眷顾我,如果有幸能让你看到,抬头望天,烟花落幕的那一秒,请抽空想我。」
钢笔字迹写到后来越来越凌乱,请抽空想我中的“想”字也是后写的。梁眷屏住呼吸,微微俯下身去辨别,才依稀看清,“想”字之前那个被用力划掉的字,原来是“爱”。
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纸面上,将经年字迹晕染开,梁眷手忙脚乱的去擦,却越擦越糟。她将脸伏在本子上,肩膀簌簌抖动,哭声无助地哽在喉头,更像无语凝噎。
他本想说——“请抽空爱我”,但怕此时提爱没有身份,思来想去,只敢诚惶诚恐的在不打扰的安全范围之内,请求一份微不足道的想念。
透过字里行间,透过岁月的痕迹,也许是深爱的错觉,梁眷甚至能从纸页间清晰地闻到那股淡淡的、让人心惊的血腥味。
这是陆鹤南割腕前写的。
但凡那日不是陆雁南执意破门而入,但凡不是医院抢救及时,但凡这世间的阴差阳错少了其中一环,那么她面前这份不过千余字的日记,就是他的绝笔。
梁眷趴在书案上安静地哭了一阵,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与她有心灵感应,这次的胎动来得那么突然又猛烈,像是在心疼爸爸过去五年遭受过的苦难。
她直起身,捧着肚子擦干眼泪,指尖颤抖着继续向后翻。
第二篇日记写于陆鹤南出院的前一晚,笔迹之所以孱弱无力,是因为执笔的人大病未愈。
「眷眷,我大抵是死过一回了,左腕上那道骇人的伤疤,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大哥说我睡了三天,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大伯牵着我慢慢向前走,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你忽然从身后追了出来,死死拽住我的袖子,你要我清醒,要我往回走。」
「眷眷,你知道的,面对你,我总是别无选择,所以我松开了大伯的手,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但是我的身后早已没有路,如何回去?」
「眷眷,我好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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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眷,今天早晨站在镜子前,我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一根白发,是我老了吗?又怎么会不老?也该老了,年逾三十,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已经升级做爸爸妈妈了。」
「我们要是也有一个孩子就好了。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因为我从未问过你,不知道你做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今天是立春,伯母中午打电话给我,要我下班后回家团圆。听到立春两个字,我走神了。因为我蓦然想到你当年说的那个有关第八个早春时节的约定。」
「那年随口一提的话,不知道你忘了没有,我还一直记得,替当年的你我记得。」
「早春时节,草长莺飞,那时你依偎在我的怀里,我注视着你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一句复述你写在剧本上的那段话。」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早在那个时候就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只可惜,余生恐怕再难以向你提起了。」
「这两年多来,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交上一份勉强及格的人生答卷,只有我,还停留在与你分别的那年冬天。」
「从前你说,你不要同淋雪、共白头的自欺欺人,如果这段感情注定不能善终,那我们在雪落之前就分手。」
「没想到一语成谶,人生蹉跎而过,你我有缘同淋雪,却是无分共白头。」
「说来说去,难逃有缘无分的宿命。」
忽略掉那句有缘无分,梁眷破涕为笑一声,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莺时,你看见了吗?原来爸爸在那个时候就为你取好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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