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会儿,没忘记正事,抬起眼来,遥遥眺望在夜幕中靠近的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多人经过这里,男女老少,姿态各异,都不是既定的目标。
直到此刻,一名中年男人的形体和面庞渐渐清晰。
身材瘦高,肤色蜡黄,细长眼,酒糟鼻,戴金丝眼镜。
是宋成浩。
姜柔给他看过不少姨父的照片。
李怀舟嘴角溢出笑意。
宋成浩喝了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李怀舟听不清。
但他听出对方语气里熟悉的、恣睢暴戾的怒气,与记忆里的父亲如出一辙。
他们是相同的人。
李怀舟低头,检查有无疏漏。
为了不留下任何DNA和纤维,他身穿塑料雨衣、手套、鞋套,虽有脚印,但整整一夜过去,将被大雪全数覆盖。
宋成浩缓缓走近。
黑暗里,李怀舟的身体尽数隐没,只剩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睛。
他隐约听宋成浩在骂:“人都死了,非要怪我。贱货!都被打死才好!”
宋成浩认识的什么人去世了吗?
这个问题,李怀舟无暇去想,一段突如其来的记忆浮现在脑海,让他呼吸更重。
“贱货!”
巴掌带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母亲的尖叫和父亲的怒吼交织重叠,李怀舟还听见他自己的哭喊,撕心裂肺。
“你打吧!”
母亲鼻青眼肿,把年幼的他护在怀里,按住李怀舟后脑,不让他看父亲狰狞的表情。
她抖如筛糠,咬牙切齿:“把我们都打死了才好!”
原来在截然不同的两个家庭里,人们会说如出一辙的话。
李怀舟一动不动,看宋成浩越来越近,从跟前走过。
——这两个家庭,真的截然不同吗?
它们都有破碎的酒瓶,被高高挥起又重重落下的拳头和皮带,以及那张扭曲的、饱含杀意的脸。
李怀舟倾身向前。
细雪被踩踏,发出细微轻响,走在前方的醉汉并未发觉。
于是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