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蒖暗暗叹气,默默将“修行”扒拉到“待定”项里,将“吃饭长大”重点标亮。
石蒖把勺里的饭送进嘴里,条件反射囫囵往下咽,岂料饭入口的一瞬间,出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石蒖猛得愣住。
阿娘十分紧张,“如何,还是不合胃口?”
石蒖轻轻动了动舌头,适才的味道消失了。石蒖有些不敢相信,又用勺子小心在碗里扒拉出一颗白白胖胖的颗粒,表面有些黏,立在勺子尖上,映着光,晶莹剔透,仿若世间最珍贵的宝石。
石蒖含着这枚小小的颗粒,轻轻一抿,微弱的、细小的甜味顺着味蕾铺满了整个舌头,滑到舌根、涌入鼻腔、唤醒了泪腺——
这是深入灵魂的滋味——是春风里的“两只黄鹂鸣翠柳”,是夏日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是高悬秋夜的“明月几时有”,是簌簌冬雪中的“凌寒独自开”。
是米饭的味道。
石蒖举着小勺子,就这般怔怔落下泪来。
阿娘阿爹大惊,忙围过来问石蒖是不是太难吃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石蒖飞快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洒出来,落在饭碗里、桌子上、阿爹的围裙上、阿娘的肩膀上。
好久以来,被理智逼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仿佛滔天洪水决了堤,汹涌喷泄而出。
石蒖只能无声地哭着,她觉得自己哭得有些莫名其妙,哭得没有意义,哭得毫无灵魂,可她就是想哭。
阿娘抱着石蒖,摇摆着身体哄着她,阿爹围着娘俩团团乱转,一个劲儿埋怨自己厨艺不精,红着眼眶做鬼脸,想逗石蒖笑。石蒖头埋在阿娘的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
石蒖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她坐在教室里,咬着铅笔发呆。讲台上,年过半百的班主任气呼呼地说“你们班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窗外一片绿油油,风吹着树叶,散漫的阳光随风自由摇摆。
操场上的大喇叭响起课间音乐,又是老校长的保留曲目《踏浪》,女歌手温柔的嗓音飘过天空: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同学们甩着校服外套欢呼着涌出教室。
阳光倏然变得刺眼,石蒖用手挡住脸,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躺在小床上,头顶是阿娘给她新缝的石头娃娃,在淡金色的晨光中摇摆着圆圆的身体。
石蒖慢慢坐起身,摸了摸脸,还行,没哭脱水,跳下床,光着脚丫慢慢吞吞走到门口。
院里停了辆大马车,阿爹正满头大汗往车上塞大大小小的包袱,车里已经装满了锅碗瓢盆,还有石蒖专用的儿童餐椅。
石蒖张了张嘴,“这……嘛呢?”
阿娘扛着一卷被子走出来,揉了揉的石蒖毛绒绒的脑袋,“搬家。去衔月镇。”
*
小剧场
是夜,阿爹阿娘守着床,看着一边睡一边流泪的石蒖,对视一眼,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再让闺女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