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人物是为了投射嘛?
好像自己的文字也披上了腐掉皮囊,看似构造出华丽的提问,但恰恰重新构造了一桩新的监狱。
明明她的创作都是偶然。
她偶然透过月亮想起中秋,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欣赏节目里的大团圆,她恨的咬牙切齿,于是在电脑里立下了一位人形。她想着戳破它,撕裂它,然后缝缝补补送它去向崭新大陆,于是它就合理变成了角色。
同样也是偶然。
她看到手机屏幕里的凶杀案,回国的飞机上颠沛流离,她都坐进商务舱却仍旧能被顽皮的小孩子吵到。她侧身观察,带着孩子的母亲一脸焦躁地伸手安抚,而孩子的父亲在旁呼呼大睡。
她当时只是想一刀捅死那些吵耳的声响,想割断耳边母亲的唠叨,想将糟糕的家庭大卸八块。
于是她把名字从《躲在暗处的杀机》改成了《躲在暗处的她杀》
秦落看向摄影机,“因为我想质问叙述体系里的伦理价值是否合理。”
这是原先脚本里没有的答案,主持人愣了一秒。
“我写这本书时是创作最疲惫的时候。”
秦落语气平静,她看不见直播评论,也忽略了这是一场直播。
她像是在忏悔,又或者是表明真心,“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快三十岁了,我没有从成功的事业或者社会地位里体验到一丝快乐,我每天都搞到无比沉重,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
主持人是品牌方邀请来的,人文类节目主持人,文化素养和随机应变能力都有,她放弃了原有的主持稿,认真思考起秦落的回答。
“处置,这个词用在人身上听起来很痛苦。”
“我觉得很多人的精神都挺悬空的。”
秦落说完抬起头,远处自家团队正对自己比手势,让她赶紧在内容上回到正规。
但她的思维正在高速飞转,嘴边的话跟不上控制力,脱口而出,“从小我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生长了两套语言织体,像两种性别,一男一女在体内交织。”
救命!!!
罗格斯直播团队疯狂在下面比划,甚至他们开始大力挥手,希望秦落能瞧见然后停下。
今晚这些没有经过风险评估的回答,他们无法预估舆论效力。
秦落眨眨眼,“我感觉自己用哪一套语言体系都无法质问自己,我失去了幸福的权利。”
“小时候我以为是自己没有经济能力,没有社会身份,但快到了三十岁了,我发现自己拥有一切,却仍旧无法追问自己。”
因此她察觉到了那股愤怒。
那股不知道被谁隐藏掉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