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声音入耳,清晰的好像在他耳边响起。
“恩,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距离他不远的妇人柔柔含笑的嗓音藏在热闹的歌舞乐声,各自交谈中,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盈,并不惹人注目,可李璋就是听到了,而且这道声音犹如炸雷轰响他的耳膜,把他钉在原地。
“儿悍然不惧,弯弓搭箭,就与蛮族的红尼族神箭手对射。”
“手背上的伤就是那次留下的?我再看看。”妇人的声音更轻了,温温柔柔的,“等回去给你涂些祛疤的药。”
大概是声音太清晰了,就如同在他耳边轻语一般,连带着李璋似乎能感觉到她从鼻音和唇舌里发出的微小气流,让李璋的手骤然发烫。
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
李璋低头看去,自己的手干干净净,骨肉皮无一丝瑕疵。
“阿娘,不用了。”沈浚声音飘的很远,变成了百戏里的旁白。
“我知你不疼,只是我心疼。”妇人说道。
李璋胸膛里的心跳声仿佛要从嗓子里蹦跳出来,妇人话里的疼爱,怜惜意味化成一股烫血灼的他脸颊,瞳孔滚烫,竟是有些发晕,莫名战栗。
“你离家一年多,性拗气傲,定会报喜不报忧。”
她的尾音升高了些,带着责备。
李璋浑身僵硬,袍角飘荡。
“阿娘,我错了,错了,回去立刻就涂。”沈浚立刻讨饶。
李璋盯着纱幔后的人影,几息后,笼袖飘飘,端然而出,落到沈浚旁,他一直微垂着眼,只能看见妇人逶迤在席的雀蓝金缕袍服。
深色近墨蓝的深衣袍服腰处被绅带勒的细细的,垂落下来的宽袖用金线绣着四方茱萸祥云袂纹,她的双手从袖内探出些许,搭在双膝处,坐姿清雅端方。
正在和沈浚说话的她似扭头朝他这边看来。
李璋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璋,你来了。”沈浚一回头就看见出现在他身边的李璋,他给阿娘介绍道,“阿娘,这位是李璋,漠北玄都城人士。”
“李璋,这是我阿娘,云梦乡君。”
李璋垂首,拱手行礼,过长的雪袖遮蔽了他的脸,声音没有少年人的清亮昂扬,也不见激动悦色,平平淡淡。
“李璋拜见云梦乡君。”
裴仙昙望着李璋,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在夏季比她穿的还多的人。
她体质寒凉,哪怕是夏天也少穿襦裙,多穿衣袍,但阿浚的这个好友,一身雪衣竟有十二重般的繁琐层叠,隆重华贵异常,不似寻常人家出身。
玉冠下的长发柔顺,雪衣重重,身量清瘦极高。
瞧着这少年郎比起自家孩子来要稳重一些,裴仙昙对小辈一向亲和,她温声一笑,“既是浚儿的朋友,不必多礼。”
李璋慢慢放下手,雪袖分隙,露出里面乌黑的眼珠子,向下转动了一下,看见了妇人的脸。
随后,他的呼吸一窒。
脑子再次有些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