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和平进了店,四下一扫,屋子不大,左手边有两张床,头顶的钨丝灯没有开,右手边有两张小柜子,柜轴已然生锈。上面摆着几个包浆的瓶子。一台坏了的收音机在柜子上作响:“滋……滋……滋……”
李春生关了收音机。拖鞋声传来,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女人,万和平这才发现有二楼,不过已然不重要了。楼梯没有扶手,女人扶着墙走下来,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睡衣,身体若隐若现。
万和平不禁一愣,他仿佛已透过那件遮羞的薄纱,看透了一切,她一定有着光滑的玉体,能满足他一切的想象与挑剔的胃口,他不觉口渴了。
李春生笑道:“老板,如何?”
屋子里有火炉,但是没有点,女人的脸蛋儿冻得微红,嘴唇也微红,仿佛骨头都在发出一种微颤,但她的眉毛仍是松弛的,脸上没有一丝褶皱,她的唇微张,一股白气逃了出来,万和平方才笑了。
万和平打量道:“哪儿都好,可惜,是个瞎子。”
李春生低声道:“瞎子才好呢。”
万和平一愣,继而笑道:“是,是……叫什么名字?”
女人道:“夏荷。”
2
山北市,城北。
白色的烟囱密布,形成一片林子,不断向外喷射着白气,雾灰之下,黑色的轨道穿行在工厂之间,带着锈迹的钢铁巨蟒轰鸣而过,一旁的湖水泛起涟漪。
涟漪未停,一双胶底鞋路过细砂石湖畔,湖水倒映出他的影子,一滴血从他背后的皮包里渗出,滴入湖中,晕开,那影子也随之模糊了。
架在湖边的抽水机还在工作,隆隆不停。那人将皮包用力抛出,黑色皮包落在铁轨上,碰撞声如石子沉海,隐匿在了机械反复袭来的浪潮噪音中。
车轮匆匆而过,碾过皮包,变得血红,铁轨也变得血红,在铁锈和腐臭之间,一股血腥缓缓散开,随着滚动的车轮,涂抹在广袤的平原上。
3
黑夜由荒野向城市压过来,于是天地同色。按摩房的玻璃门关着,外面的卷帘门也拉了下来,看不见里面,李春生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万和平的衣物,不断翻找,他将皮夹倒过来,用力控了控,只有几个钢镚从夹层里掉落。
他扣了扣,皮夹里再没什么了,只有一张三人的合照,他将皮夹扔在地上,暗自咒骂一句:“妈的。”
按摩店里,钨丝灯微微摇晃,万和平赤裸在破旧的平板床上,床上只有一张简单的垫子,毛毯盖在他的臀上,火炉很旺。
夏荷的双手抚过他的脖颈,脊背,腰部,突然停住,万和平已抓住了她的手,将修长的手指划过鼻尖,闻嗅,夏荷将手撤回,嘴角惊慌。
万和平笑道:“怕什么。”
夏荷咽了口唾沫:“你要干什么?”
万和平坐起身来:“你做这种生意的,问我做什么?”
夏荷不觉向后退去,万和平起身,紧逼上去,她一个踉跄,倒在身后的另一张床上,万和平压了上去,用他油腻的身子。
“啊——”
卷帘门忽地升起,玻璃门也打开,一阵风鼓进,钨丝灯更晃了,三个影子摇曳在墙上,李春生将衣服扔进火炉,皮包摔在地上,面沉似水。
万和平一脸慌张,赶忙拿起毯子遮住下体,一边后退,一边指李春生道:“你,你要干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李春生从炉子里抽出火钳,两步上前,用力甩在万和平脸上,火热的铁器几乎要从万和平肥腻的脸上榨出油来,他一下子倒在地上,脸颊淌血。
李春生点了根烟,坐在床上,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棱角分明,整张脸像是一面断崖,坑洼出的孔洞则是五官,冷酷,荒芜,“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