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冷淡的眼神中分明是带了一丝笑意的,
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怎能忘得一二干净?
随云回了他一篓螃蟹做见面礼,他制成美食后,一丝不动地退了回来;上元节时,她在街边瞧见他,提着一盏兔子灯追他跑了几步,问他节日好,可他眼神躲闪、少言寡语,避之不及地离去了。
就连落薇去问,也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倘若她有入宫之后的一半清明,都不该猜不出他躲闪的缘由。
只是这样的年纪,如何能想得开,几次之后,随云便有些气馁,反思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天狩元年上元节过后不久,苏舟渡病逝了。
玉随鸥甚至没来得及帮她在玉秋实那里探来消息。
挚友病逝,皇帝悲痛不已,但还是擢了玉秋实来接任苏舟渡的相位。
爹爹一夜之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两条街外的苏府挂白布、奏丧乐,而随云身在府中,眼睁睁地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官员上门来,满脸笑意地向爹爹道喜。
“撞了苏相丧仪,无法大操大办为玉相庆贺,着实可惜。”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玉秋实也携儿女上门拜祭,玉随云磕了头,偷偷抬眼看向灵前披麻戴孝的苏时予。他面无表情地回了礼,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随云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他们分明只隔了几步远,但她莫名觉得,这几步有如天堑一般,好似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再靠近他一点点。
苏时予对她,就如同对他那些从不深交的朋友一般,守礼得宜、谦和温柔,面上带着笑容,眼底却凝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那个在柳树边偷偷哭泣、为她在月亮下写帖子的,究竟是不是这个人呢?
如果不是,他为何会消失?
随云从苏府回去,莫名其妙地病了一场。
玉秋实来看她,她拉着他的手道:“爹爹,叫我回徽州再住些日子罢,至少等到及笄,再叫我回来,好么?”
她挑了一个灰蒙蒙的清晨离开汴都,路过挂孝的苏府。
落薇这些时日心力交瘁,她去安慰过一回后便不忍再去,离开也只跟邱雪雨和宋瑶风打了招呼。
苏门新丧,朝野上下死气沉沉的,也不是议亲的好时机,正因如此,玉秋实才会放她回徽州。
随云又在徽州住了一年半,一直跟着她、有些不灵光的小丫鬟阿嫣都瞧出来,她与从前不同了。
一日,二人在桃林中一条小溪边经过,随云在桃花溪边驻足,失魂落魄,阿嫣便问:“娘子,你为何不高兴?”
随云道:“我没有不高兴。”
她伸手接了几片空中飘零的花瓣,阻止了她们落入流水中的命运:“我只是长大了些,以前只觉得春日万物好,现今倒发现,春景亦堪伤。”
有风乍来,轻易地将她接下的花瓣吹走,于是那花瓣还是落回了小溪中,顷刻便随流水奔腾而去了。
天狩二年底,随云回了汴都。
到底是青春少艾,回来后不久,她与丫鬟们张罗着在街边买点心,绕过御街,又在太学前迎面撞上了白衣的苏时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