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倒没什么。”
王先生愉快道:“我们可以把你——我是说把外援绑在马上,一起赶赴前线,绝不会耽搁什么。”
穆祺板起脸,再不说话。而王先生停了一停,更愉快的下了结论:
“那么,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大将军略微皱眉,扫了一眼这古怪之至的氛围;面对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他大概不是没有疑惑,但沉默少许之后,他终于没再多说什么,只道:
“既然如此,去病,详细说一说你的思路。”
这场临时的军事仅仅只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半柱香时间后,大将军立刻下达军令,调动人员唤醒军马,预备紧急出发。这样毫无征兆的召集最考验军队的纪律性,往往会搞出不可控制的营啸,但所幸有长平侯坐镇全局,弹压异动,一切依旧井然有序。整队之后,由大将军简单训话并讲解战略目标,并任命行动的主将——年方十七的霍侍中。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军中第一讲究威望,第二讲究实力;大将军的威望无可比拟,霍侍中随同行军以来历次演武,实力也足以服众;但最令众人惊讶的,还是部队编制的安排;大将军居然把那几个方士也一同塞进了这支精锐骑兵,要他们“随同参赞”!
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近臣,又能参赞个什么?
不过,这样的疑问终究毫无意义,已经习惯于服从主将权威的军人默然听命,绝没有质疑半句。
子时一刻,挑选出的精锐骑兵集结完毕,人衔枚、马裹蹄,自营帐正门疾驰而出,迅疾消失于夜色之中。
虽然足有四千余人,但散开奔驰在茫茫草原之中,却并没有多余的声响,仿佛只是无尽大海里起伏了一点小小浪潮,前后左右都只有披拂暗淡的野草,连方向亦绝难分辨。人匍匐在马匹上前进,只能感觉头顶月光如水,面部寒风凌厉如刀,割得皮肤疼痛难忍,乃至会触发难以想象的晕眩——
“呕!”
穆祺浑身抽搐,喉咙里禁不住发出了哀鸣——不详的哀鸣;坐在他身前,正专心驾驭马匹的王某人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向后伸出一只手去,按住了穆某的脑袋:
“要吐转过去吐!”
是的,虽然王某人在宣称“可以把外援绑在马上”时不是没有过幸灾乐祸的喜悦,但他很快就发现他失算了。“把人绑在马上”当然可以解决骑术不佳的问题,但绑上去后人也就变成了无法挪动的累赘,额外还需要有个骑手来控制马匹——而以现在的人员配置,霍侍中要居中指挥整个部队,绝不能附带累赘;两位郑姓郎君要随同左右、紧盯大局,防止新手将领出纰漏;所以算来算去,能带上穆祺的居然只有——
“我?!”
王某的声音变尖了:“这怎么可能!”
可惜,事实就是如此,不以任何愤怒为转移。穆祺还是坐上了王某人的马,前身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还要拼命抓住他的衣服,防止从马屁股上滑脱。如果换一个场景,这大概也是相当温馨乃至暧昧的场面。但很可惜,穆祺先前的警告是确确实实、毫无差错的;所以,在充分体验到了马匹狂奔时的颠簸与眩晕之后,穆氏很快就抵受不住,喉咙里开始格格作响,令人惊恐万分。
“不许吐到我的身上!”
王某咆哮道:“转过头去!转过头去!我的天呐——”
王某这一辈子有过无数策马驰骋的美好回忆,但无论是与卫霍纵马上林狩猎骑射,还是软香在怀携美同游,都绝没有过这样恐怖的体验——普天之下,有谁敢在皇帝的后背上吐得稀里哗啦、狼藉遍地,让挑剔、龟毛、尖酸的孝武皇帝毛骨悚然、战栗莫名?孝武皇帝身前,又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恐怖压力,偏偏又不得不咬牙忍受,不能稍作挣扎?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是独一份的殊荣,可以超越史书一切记载的异闻;不过,作为承受异闻的当事人,皇帝的心情绝不会美妙就是了。
如果换做平常,死鬼皇帝大概会递给穆氏一块土砖,建议他当头一下将自己敲晕,到了目的地后再由旁人叫醒,也省得受路途中颠簸的苦楚;但现在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却并不可行,因为穆祺需要随时解读那什么“无人机”发来的消息,为军队纠正行进方向。所以他只有忍耐,忍耐这颗随时会发动污秽攻击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