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慢慢地耗下去,我实在忍无可忍,就想找我老公聊一聊。没想到他大发雷霆,嚷着对我说,是我害死了他的母亲。
我感到委屈,流着泪对他说,你怎么就没有想想我的感觉,我当时都吓坏了,现在一闭上眼睛,那种惨烈的场面就在我的眼前出现。
我老公对我的感受置之不理,他埋怨我,为什么要让他母亲去截住农用车,而不是我站到路中间去。
我很懊丧。如果是我站在路中间去截住农用车,那个被撞死的人就不会是婆婆,一定是我。
我和我老公争辩,当时,农用车驶过来,我并不知道婆婆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截车。她也没有事前和我说过要搭车回家。见到农用车驶过来,婆婆就直接跑到了路中间,对着农用车又是摆手,又是吆喝,我当时很晕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丈夫王喜奎不听我解释,埋怨我说:“你不知道她站在路中间危险吗?为什么不把她拉过来?”
我跺着脚和丈夫解释说:“这不能怨我,婆婆跑到路中间去的时候,事情发生的突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婆婆就被农用车撞倒了。我跑上去的时候,也被农用车刮到了,肩膀和腿都受伤了。”
可是,我丈夫王喜奎不听我的解释,还气急败坏地打了我。
我曾经设想,现在被撞死的是婆婆,如果是我被撞死了,难道我老公就不会悲哀吗?想到这些,我很害怕,觉得丈夫并不爱我,甚至是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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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对丈夫王喜奎怪罪我很不满意,可我也理解他,毕竟死的是他母亲,儿子对母亲的那份感情是不容践踏的。
再说了,新婚第二天就办丧事,这在哪个地方都算得上一件奇闻。家里娶了一个新媳妇,却要搭上婆婆一条性命,不说丈夫王喜奎不能接受,就连整个村子都在议论纷纷。
我当然成了众矢之的,有的说我和王喜奎结婚,没有选好日子,在一个恶日办了喜事,自然要有厄运。
也有的说,我这当儿媳妇的命太硬,克死了婆婆。
无论怎么说,结婚的红凌子,换成了白凌子,这都是让人丧气的事情。我想用女人自有的温柔去温暖我的丈夫。可是,他像躲瘟神一样,在我接近他的时候,抬起脚把我踹开。
给婆婆守灵的时候,我是哭的昏天黑地,悲伤的自己都感动了自己。
别人看来,我是在哭婆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哭我自己。我怎么就这样点背,结婚第二天,红盖头就换上了披麻戴孝。新婚的红被子刚盖了一宿,就要跪在灵棚里,哭天喊地送走被车撞死的婆婆。
洞房的红蜡烛余温未消,白蜡烛已经点在婆婆灵柩的前头。
农村的习惯,家里有长者归天,晚辈必须在灵棚守候三天三夜。由于守灵,我也不能按照传统习俗三天回门去娘家,只能跪在灵棚哀嚎自己的不幸。
守灵的三天三夜,我是提心吊胆。
喇叭匠子吹出的低鸣声音,就如有无数个冤魂围在我的身边,咿咿呀呀地叫着,声音令我毛骨悚然。又不能躲避,又不能去多想。只要稍有思想溜号,就能在恍然间看到一群龇着獠牙的厉鬼正向我扑来。
更加恐惧地是婆婆家的侄儿侄女们各怀心事的哭声,我分不清是真哭还是假嚎,声音是五花八门,频率各异。
深更半夜,听着喇叭匠子吹出的低鸣声,又夹杂着夜风吹动灵棚布条子的嗖嗖嗖的声响,我连上厕所都不敢去,生怕离开人群,就被小鬼捉去,与婆婆在去西天的路上搭伴。
总算熬过了守灵日子,婆婆要下葬了,我和丈夫王喜奎哭着走在灵柩的前面。我的心紧缩着,很想在脑后长出一双眼睛,提防身后灵柩里的婆婆突然扑向我,扼住我的喉咙,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拽到灵柩里去。
那些日子,我几乎是在害怕恐惧中度过的,我就觉得我不是在人间活着,而是身处阴间地狱的边缘。
出乎我预料地是婆婆还没过了三七二十一天,厄运再次拌住了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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