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嵇临奚,你不妨看看你身后。”
嵇临奚回头,僵硬住。
多年不见的怀夫子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看着他,两边发鬓生出许多白发。
上了年纪的怀夫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劈头盖脸就打下来,嵇临奚下意识抬脚就窜,直到跑了没几步,看见身后追着的人扶着腰背气喘吁吁,又停了下来,怀夫子追上他,本要用力打下去,但最后只是不轻不重落在他手臂上,冷哼一声:“嵇大人竟然还记得回来我们这处书院,老夫还以为嵇大人把这里忘记得一干二净,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嵇临奚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神情说不出的郁卒,看了过去,“公子,你又给我布陷阱。”
难怪他总觉得来邕城的路上殿下有哪里不太对。
楚郁轻叹一声气,“师如父如母,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
他将嵇临奚的过往查了一遍,自然知道对方的老师就是怀夫子,也知道嵇临奚自去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的老师师娘联系,最初他以为嵇临奚是不想连累对方,可到后来,已经无人能威胁嵇临奚了,嵇临奚却还是不愿联系,他便
明白嵇临奚的心思。
此乃嵇临奚的心结。
嵇临奚大多数时候胆大得要命,
让人觉得他狗胆包天,
但在自己很在意的人身上却胆小如鼠,不敢面对的,便让自己不去在意,不去想,想先摆脱,看似果决洒脱,冷酷无情,却是一种隐晦的恐惧躲避。
怀修永此时还不知楚郁的身份,只是有人来告知他,今夜能见嵇临奚,但他也知对方身份不一般,拱手作礼:“多谢这位公子,让老夫入棺之前还能再见自己的学生。”
楚郁风姿清雅地回礼:“见过怀夫子,在下姓林,夫子称我为林公子就好。”
……
马车在去往上江镇的路上。
嵇临奚觉得自己就像被押往刑场的囚犯,垂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气也不敢喘。
他与楚郁坐在一起,手偷偷从袖子下伸过去,轻轻碰住手,这才觉得安心一点。
怀夫子亦是一字不吭。
楚郁温声开口,“嵇临奚求学那两年,多谢夫子相助师恩,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只面皮薄,自觉自己做了错事,怕你们生他的气,才不敢回来此处。”
怀夫子面色缓了缓,扭过头,却是冷笑,阴阳怪气道:“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哪里敢担嵇大人的挂念。”
嵇临奚闭口不言。
怀夫子又道:“嵇大人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我怀修永不过是一州城小县书院里的夫子,配不上做嵇大人的老师。”
嵇临奚闭口不言。
怀夫子重重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