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跨出二门,杜氏小声嘱咐闺女:“别抬头,跟着娘走。”
走了一段路,又出了大门,巷子里传来压抑的哭诉声,怒骂声,挨打的悲鸣声。
天色已微亮,花枝巷里头走出来一群身穿囚衣的男女老少,哭哭啼啼,呜呼喊叫,如一群牛马般被衙役拿鞭子抽着赶着走。
花枝巷住的都是官宦之家,往日富贵荣华都做空,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不是谁都像杜氏这般能迅速放下脸面适应。
杜氏抱起小女儿插进人群中间,顾佑安赶紧跟上她娘的脚步。
走到人群中间,顾佑安依然低着头走路,她瘦弱的身躯上挂着一件宽大的囚衣,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是游魂一般。
走出花枝巷,旁边几条巷子里又赶出来几群人,都是要被流放的。
顾佑安的右后方有个男子压抑着怒意:“我等罪不至此,难道就因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缘故,就要把我等都杀……”
那男子被身边人按下头颅捂住嘴:“粱南你自己想死就算了,难道你要害死全族人吗
?”
“且想想咱们一家老小吧,好死不如赖活着,等到了西北,总有机会从头再来。”
顾佑安眼睛往右后方瞥,这些人是要去西北的?
他们这一群人,竟不是流放去同一个地方。
“哪还有机会?咱们就算勉强活到西北,那里地处边境本就危险,当地还干旱缺水,地里长颗草都不容易。咱们犯官家眷出身,恐怕种地都轮不上咱们,只能做苦力,被人欺负到死,哪还有活路?”
翩翩公子沦为阶下囚,怕引来官差鞭打,男人眼含热泪,哭都不敢大声。
顾佑安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心脏跳得飞快。
松江城冬天虽冷,到底不缺水。她觉得流放去松江城已经是九死一生苦到家了,跟流放西北相比,竟还算好的吗?
万事怕比较,可再怎么比较,也都是流放。
顾佑安心里生出要逃跑的冲动!
能跑吗?跑去哪里?
顾佑安的右手突然被她娘抓住:“安安,跟紧娘。”
到城门口时天色大亮,城门外许多百姓排队进城,看到他们这一群流放的人,有人痛骂贪官,扔土块石头砸,有的大喊皇上圣明。
顾佑安飞快抬头看了下人群,这次流放的犯官及其家眷,粗略估计竟有四五百人。
“夫人!”
“小姐!”
城门口除了百姓,还有来送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