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无事不登三宝殿,等顾宁熙落了座,顾宁婉道:“说吧,有何事?”
屋中没有外人,顾宁熙也开门见山:“阿姊能不能借我二十贯钱?”
二十贯数目不小,但顾宁婉确实拿得出来。她平日里的衣食用度都由侯府供给,要动用银钱的地方并不多。自她及笄后,母亲就开始为她置办妆奁。母亲的陪嫁大部分都是留给三弟的,不过也匀出两个铺子交到她手中,让她先学着打理。
顾宁婉顿了顿,转眸看了贴身侍女青梧一眼。青梧会意,去里间取钥匙。
事成了一半,顾宁熙心底松快许多。见阿姊正在抄佛经,她看了一会儿,笑着赞道:“阿姊的字越发进益了。”
瞧她殷勤模样,顾宁婉点了点她的额头。在外人面前,她们这对异母的“姐弟”一向是不说话的。宣平侯府后宅两位夫人并立,不知道是京都多少年的谈资。
母亲很不喜欢沁兰院,无外乎是因为孟夫人庶民出身,竟与她与她平起平坐。这些年母亲将管家权牢牢握在手中,时时自矜当家夫人的身份。可真要论起来,这样一桩旧事分明就是父亲的过失,怎么能一味埋怨到孟夫人头上?
顾宁婉心中有自己的评判,却依旧站在母亲这一边,明面上与沁兰院素无瓜葛。如若不然,她会伤了母亲的心;她不能这么做。
顾宁熙称赞的话语出于本心,卷轴上的墨字娟秀漂亮。这是阿姊为祖母抄的佛经,连祖母那等挑剔之人,对着这等字迹都没有二话。
顾宁婉弯了弯唇,笑意却未达眼底。她囿于内宅中,所谓的一笔好字也就只剩了这些用途。母亲道祖母喜好佛法,便要她多多抄写佛经讨她老人家欢心,为三弟早日登上世子之位多添些筹码。
姐妹二人说话间,青梧已经从钱匣中取了银票来。两张银票面额一共二十三贯,顾宁婉道:“多出来的三贯你留着应急罢,也好宽裕些。”
她是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的,如无必要不会向她开这个口。
将银票递给顾宁熙前,顾宁婉最后告诫道:“不准做有违家规的事。”
除此之外,她没有再多过问。
顾宁熙对她保证:“阿姊放心,我年前必定归还。我写个借据给阿姊?”
顾宁婉没好气:“我还能怕你跑了不成?”
妥贴将银票收入袖中,顾宁熙笑容灿烂,一揖道:“多谢阿姊。”
“行了,去办你的事吧。下月书肆中到的新书,记得给我带回来。”
“这是自然,我记着呢。”
顾宁熙没有久留,她们二人相交,让外人看见了也不好。
顾宁婉不曾送她,看妹妹的身影离去。
就好像小时候,她也是这般目送家中的兄弟们去国子监读书。
陛下开设国子监,除诸皇子外,也恩准世家中的适龄子弟入学堂读书。
宣平侯府备沐皇恩,还能从旁支中挑选三个出类拔萃的子弟,一并送入国子监。
至于她么,任家中仆妇如何说她是金尊玉贵的嫡姑娘,堂堂宣平侯府长女,平日里她都是难以迈出那道垂花门的。
三弟在国子监读书一月有余,她想着借他的书一观,却被他断然拒绝。
“阿姊莫碰坏了我的书。你一个妇道人家,读这些政要有何用?”
母亲从来都是偏帮他的,闻言也只是笑着让三弟用功读书,一定要比过沁兰院中的那位,为她争口气。
顾宁婉重新执笔,母亲当然也是爱她的,只不过对她期许不同。其实她也还记得,三弟出世前母亲是对着她抱怨过的。怨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没有帮她坐稳主母的位置。
她来的不够合时宜,不是母亲想要的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