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秋桂的疑惑,苏梨眨眨眼,故作轻松地说:“我都准备好了,既然要离开苏家,我肯定是得改头换面的,这张脸生得太漂亮也不行,我拿药水涂了去,生一脸烂疮,让人看了我第一眼就吓得落荒而逃。然后我再带着祖母一起下乡,过自己的小日子,假的身帖、路引公凭,我也准备好了,再不济就说打北边逃难来的,想也不会逐个儿排查过去。”
北地接壤塞外小国,常有扰边战役发生,一朝城破,流民逃窜,无身份的平民数不胜数,官府不会浪费时间逐一问询过去。
秋桂听她处处都打点得当,可见这个计划已经构想了许久。小姑娘愁眉苦脸,还想要劝一劝苏梨,转瞬间,秋桂又想到这些年苏梨如行尸走肉一般受人摆布,心生不忍。
秋桂咬了咬下唇:“若是娘子走,那我、那我赎身以后,我就来找娘子,我也跟着你走!”
苏梨想了想,往后不但能和祖母生活在一起,还能带着秋桂一同过日子。
小小的宅院里,她们三个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每日天南地北地闲侃,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苏梨噗嗤笑出声,连连点头:“好啊。那你把钱收着,我等你来……既然你这么想跟着我,那我也只能遂你心意了。唉,倒是没想到,秋桂你居然这么粘人啊……”
秋桂看着苏梨无奈摇头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破涕为笑。
两个小姑娘笑作一团,今晚苏梨没让秋桂独自待在内室外的竹骨美人榻上守夜,反倒拉她一起倒进软乎乎的锦被中。
屋里置着一方不大的冰鉴,夜风拂窗,吹来习习凉风。
苏梨和秋桂并肩躺在一个软枕上,她难得和秋桂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苏梨的屋子虽是蓬户瓮牖,就连编织的蓬草都挡不住那些从屋瓦漏下的雨水,可没雨的时候,一旦夜深,她便能透过那些杂草缝隙,看见满天璀璨星河。
她无忧无虑,仿佛睡在天地之间。
哪里像现在这样,虽住在豪门贵宅,银屏金屋,可寝房四面被墙壁围得严严实实,床帐亦是撩下金钩子上的纱幔,捂得密不透风。
平时,苏梨莫说看星星赏月,就连在庭院里吹一会儿风,都要看管事姑姑的脸色,得主母夫人的首肯,一点都不自由。
她念着祖母,心中有记挂,即使再深受折磨,也不会赴死。她这么一日日熬下去,等待某天逃离此地。
苏梨煎熬人寿,没有一句抱怨。
只是,每一日她都好似被囚在一间方方正正的监牢之中。
不见天日,亦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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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夏日,建业郡的女郎们就会攒局设宴,不是品茶就是赏花。
奈何都城之中,官家小娘子都以门第论高低,送到吴东崔家的请帖,虽然如雪花一般飘来,堆满了案头。但大多都是宴请崔舜瑛,并没有宴请苏梨。
崔舜瑛沉下脸,丢开请帖,推脱不去。
很快,那些小娘子们也回过味来,这一次送请柬,连苏梨也捎带上了。
此等不会厚此薄彼的人家,崔舜瑛才赏脸登门几趟。
不过,崔舜瑛每次邀请苏梨同往,苏梨都临时想好了托词,要么说日头太晒,还是待在院子里吃冰碗舒服;要么就是发了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