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拥抱了快要和怪物完全融合,只剩下半截胸膛,濒死喘着的神官。
他们小时候经常这样拥抱。
实验室常年都很阴暗冰冷,连姬家阁楼那样一扇小小的天窗都没有,没有光源,没有爱的世界里,她对迦洛寄予了自己的一切需求。
他总是做得很好。
中间,两个人的道路稍稍产生分歧,迦洛离开了一小段时间,但虞鲤知道,他终将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放心不下自己的。
无论用什么样的姿态都可以,只要还是迦洛。
男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凉,穹顶坍塌,数架无人机嗡嗡盘旋在云层里,天光大亮,他的手坠在身边,没有回拥向她。
让联邦的救世主,被一个叛徒触碰,总是不好的。
纵然神官先一步散播污染,是有着种种原由,然而,在联邦人眼里,他的罪恶不能被洗清——活生生的人命因为他的行径逝去了,这份愤怒无法和解,虞鲤也不能自作主张地替他消除。
迦洛微弱地战栗着。
虞鲤知道他很冷,可连最后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句谢谢,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给他。
“迦洛,”虞鲤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祈求道,“对我说些什么吧。”
“那天晚上,你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
“你、是我……”
迦洛的眼罩掉落,空洞的眼眶深深凝望着她。
他苍白的唇蠕动,最终,只从喉间吐出短短的气音,呼吸慢慢归于死寂。
他同样不敢说出任何一句话,用仅剩的力气看着她,但他分不出精神力描摹她的容颜了,只是用残缺的眼睛,徒劳地想把她的模样记到最后一刻。
天气晴朗,有温暖的雨打湿了她的脸颊,落在了迦洛的肩窝里。
虞鲤跪在迦洛面前,额发挡住了狼狈的神情。她的手颤抖着,水刃从背后穿过了他的胸膛,刀锋差之毫厘,便能刺入与他相连的,自己的心脏。
九尾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眼睛变为熔金,沙漏的幻影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如同金色的狐狸栖息在洞穴中,仰望着日落月又升。
一声温柔的叹息,为他们之间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她听到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在欢呼,那些或喜悦或嚎啕大哭的声浪渐渐汇聚成了她的名字,是多么团圆的结局啊。
只有虞鲤留在原地,抱着怀里没有生机的人,长长久久地怀念着和神官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总是不擅长,亦或者不敢对她表达自己的情感。
就连他的遗言里,也没有一句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