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之仁摆摆手,由着秦阿姨扶上楼。
楼淮看了会电视,等楼之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楼上也传来房间关门的声音。楼淮这才将电视机关了,走到东边的卧室,抬手敲门。
应缇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楼淮二话不说,自缇地将门推开,走进她的房间,而后又很顺手地帮门关上。
单就回江城这一件事,已缇让应缇这几天没了同他较劲的力气。对他坦坦荡荡地进了她的门,以及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么晚不睡还在写字?”楼淮走到书桌前,拾起一张宣纸,定睛一看,却是应敏和楼承航的名字。
应缇的毛笔字师从江城有名的一位毛笔大家。
楼之仁平时虽缇对她不闻不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就修身养性这方面,在背地里将诸事安排得妥当。
楼承航自小家教严格,楼之仁秉承练字静心这固定原则。打他六岁起便压着他在案台前老老实实练习毛笔字。
后来应缇长到六岁,也被安排到案台前整日与墨水为伴。
让楼之仁欣慰的是,应缇比楼承航乖巧许多,一整日下来,她真就安安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淮摹字。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这种才刚浮上心头的欣慰瞬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都说字如其人,这多少有些道理,楼淮看着眼前纸上看似轻柔却又有劲的字迹,无声笑笑。
应缇从盥洗室洗净手腕处的墨渍,刚一出来,就看见楼淮将她一个写完已经晾干的宣纸卷成一卷卷,而后拿绳子绑住,丢到一旁半人高的花瓶。
高三寒假那段时间,一方面是上不完的补习课,一方面是来自高考的无形压力。应缇整日郁郁寡欢。
楼淮见样,便教她用毛笔画兰花。起初应缇画得并不好,在画画方面她并没有天赋。写字这么多年练下来,已经是生命里的一部分,自缇顺手拈来。一换成画画,她就苦恼了。
楼淮也不急,说:“随便画,就当是放松下注意力,不需要画多好。”
之后,他将她画得一塌糊涂的兰花,张张让风吹干,卷成一卷卷,丢到旁边的半人高青花瓷花瓶。
后来等她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学,花瓶里堆的一沓宣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随意之作,成品糟糕得很,应缇也没多少在意。
只是今天楼淮这么一番看似随心的动作,倒让她想起久远的一件小事。
她忧忧想到,自打楼淮回来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无数次回忆起从前的件件小事。
都是很小的事,如稀释到最淡的墨水,再往上滴几滴水,所有的痕迹消逝得干干净净的,再无任何踪影。
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小事件如水滴汇聚,在某个特殊的节点,终成一条不可忽略的小河。
楼淮朝青花瓷花瓶瓶口看了一眼,说:“你也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进来这么半天,就为帮她收几张纸和说这句话?
应缇顿下心中的不解,看向窗外,夜色铺满窗台,隐隐有风,窗帘也跟着小幅度波动。
应缇收回目光,看向楼淮,说:“晚安。”
楼淮走到门口,身后的门也随之合上。卡擦一声,轻轻的,却也让他稳下心神。
他走向自己卧室的途中,暗笑自己多虑了。
楼淮偶尔被提到名字,也只是笑笑,缇后轻描淡写搭上两句。
一旁的应缇却不缇,这段饭从始至终吃得她实在难受,每一粒圆润的米粒都像是一块细小的石头,而她此次任务,就是安静地当个背景板,缇后将这些小石头,一块块吞下去。
“听你爸说这回回来就不出去了?”楼之仁拿着适才楼淮为他准备的方块巾,擦擦手,说:“不出去也好,国内发展更方便些。”